内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唐今慢慢洗手的声音。
过了会，等唐今擦干手再坐回床边的时候，那躺在床上的裴令之不知为何已经背过了身去，背对住了他。
没闻到血腥味，伤口应是没有再裂开，但……
他唯一露给她的耳朵却是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了。
唐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正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便又听见了他微颤的声音：“你……喜欢我的脸？”
唐今没否认，“少有人会不喜殿下的脸。”
她又要说这些含糊不清的话，但裴令之有些恼，也不躲了，重新转回来，顶着那张弥漫着可疑酡红的脸颊盯着她问：“孤是问你……你，你喜欢我的脸？”
喜欢二字，也是他从未从她口中听到过的。
唐今看着他眼底些微的，像是小小浮尘般不敢太过明亮的期盼，唇动了动，良久，那许多的话到嘴边，都化作了：“嗯。”
裴令之瞳孔微微颤了颤。
……他大概是想忍吧，可惜，完全没能忍住。
那较平日略有些苍白的唇控制不住地上翘弯起，露出两边的小小梨涡。
上挑狐媚的眼睛此刻却像是枝头上欣然的小雀鸟一般，叽叽喳喳写满简单的愉悦。
若有能表现他心情的狐狸尾巴露出来，此刻那大尾巴一定已经挤到唐今的面前，像是小扫帚一样在她的手掌里不断滚了起来。
唐今的视线不由得聚焦在了他唇角。
从前还真没注意，他天天沉着个脸，可笑起来居然会有梨涡。
这跟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笨狐狸其实是只萨摩耶有什么区别？
见唐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裴令之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又露出十足不争气的表情。
一股羞恼和热意涌上心头，裴令之赶紧收了笑，甩开脸别扭地给她扔了一句：“算你……还没瞎。”
他就说……
他比裴泊之长得好多了……
雪白的脸上漫开红云，唐今看着他躲闪的目光，也伸手，像是无聊似的将他红红的耳垂轻轻拨了拨，“不算我俗？”
裴令之：“……”
他方才干嘛那么说……
裴令之这会再去懊悔也晚了，他在滚烫得像是要被烧成一锅浆糊了的脑子里搜刮了一圈，终于挤出来一句：“窈窕淑子……君女好逑。”
唐今：“……嗯？”
唐今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但看着裴令之那闭上了眼睛，和好似比方才更红了的耳朵，她沉默半晌，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听见她的笑，已然窘迫得不行了的裴令之都有些想找根棍子来，自己把自己敲晕了昏过去算了。
他知道自己这会糊涂，方才更是脑子一热说了句……那样讨人笑话的糊涂话，可是……
可是要他如何才能冷静下来？
她方才可是说了……
她喜欢他的脸。
她说喜欢。
她头回与他说——
喜欢。
即便，即便她说的，只是喜欢他这张常叫人轻看的脸……但她说喜欢……
明明身体上的伤口是应该还疼着的，可裴令之又变得跟上一世一样，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