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再度戛然而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这次时间更长,转眼十多分钟过去了,双方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在比拼耐心。
最后,张谦率先开口了。
“刘部长,您是刑警出身,关于案子的事呢,就不需要我做过多转述了。”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刘骥才的神态变化,希望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刘骥才显得很平静,只是默默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这份淡定,倒也在张谦的意料之中,他笑了下,缓缓说道:“破案,我是外行,说多了,难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但要说到当下的局势,我还是可以聊上几句的。不知道刘部长是否有兴趣听我发表拙见呢?”
刘骥才深深吸了口气,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微笑着道:“我说张大秘啊,你就别拐弯抹角的试探了,今天晚上我能过来,本身就说明态度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再磨叽一阵,天都快亮了。”
张谦点了点头,略微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的说道:“抛开个人因素不谈,您站在一个执法者的立场上,是如何看待陈思远和大公子的案子呢?”
“你不觉得这句话挺幼稚的嘛?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亲朋好友,你不能指望执法者抛开个人情感因素,而是应该一切以法律为准绳,我与大公子和陈思远,私下里都有交情,如果你非要问的话,那我当然希望他们能没事啊,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如果他们确实触犯了法律,也理应得到惩罚,这是毫无疑问的。”
张谦听罢,微笑着道:“刚刚您还说我滴水不漏,要我看,真正滴水不漏的是您啊!”
刘骥才哼了声:“老张,你大半夜把我约到这里来,要么就是废话连篇,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真诚,实在有点可笑,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也问你个问题,请你抛开个人情感因为,谈一谈顾焕州在连山期间的表现吧,让我看看,你的思想境界如何!”
张谦想了想,正色说道:“在顾书记的领导下,连山一跃成为东北最具活力的城市,我说的并不是纸面上的成绩,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比如说......”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刘骥才打断了:“比如说,中夏集团以超低价格拿了十多块地,其中甚至还包括大量非商业用地,坐地起价,转手就赚了几十个亿,你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嘛?别跟我说什么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土地局局长和副市长都被追究了刑事责任,那都是糊弄小孩子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张谦被怼了回来,却并不慌张,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您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内心都有欲望,很难做到真正的客观公平,其实呢,我刚刚的那句话,不过是想给您提个醒而已。”
“提什么醒?”
“您在京城,身居高位,最近总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最近一段时间,高层领导连续在两次重要会议上发表讲话,针对目前国内地产以及金融市场的乱象提出了批评,措辞虽然并不算严厉,但还是被一些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到了异常,这其中就包括刘骥才。
其实,今天吴慎之的心绪不佳,正是与此有关。
风起于青萍之末。
任何重大的政治变动之前,都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只不过普通老百姓并没注意而已。事实上,在最近的新闻报道中,吴慎之的出镜率明显降低,有几次甚至被故意剪去,这在某种程度上,都是释放政治信号的表现。
所有这些,当然逃不过刘骥才的眼睛。事实上,他已经隐约预感到吴慎之这条巨轮恐怕要出状况,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无法确定这条船到底是以何种方式倾覆,毕竟,吴的地位太高了,为了顾全面子,很可能是低调处理,这也是有先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