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自杀
方源苦笑了一下。
端起桌上茶叶，满灌一口。
这才落寞道：“等我真的上任后才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差的不单单是人情世故，更是有柴米油盐。”
“曾经以为，金榜题名时就是大鹏展翅日。曾经以为，正冠加身日就是海阔天空时。”
“可是，我以为的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考上岸了又怎么样？做多大官，做什么官，到哪里做官，什么时候做官，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比四书还深奥，比五经还复杂。”
步平安诧异道：“做官也没这么重要吧？”
方源嘿嘿一笑，说道：“别用你价值取向去评价别人的理想。对于农家子来说，通过读书得到了功名，得到了尊敬，得到了名望，得到了利益，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所谓的光宗耀祖，你觉得这样的人渴不渴望做官，渴不渴望一展抱负？”
步平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方源接着说道：“为了早日当官，我溜须，我钻营，我拍马，我送礼，你知道用违背自己习性的方式融入高高在上的圈子有多难吗？你知道夸狗屁文章的感觉有多恶心吗？”
“龌龊披上文明的外衣，是恶心丑陋的。”
“通过我和我夫人背后小家族的努力，我终于是当上了地方父母官，虽然品级不高，胜在可以造福一方，虽然地方偏远，胜在却能相对自由。”
“起码，我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
“到任后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流水的父母官，铁打的酷吏，不能同污也得合流。因为谁都不得不坐在他们抬的架子里。”
“地方世家，豪强士绅，他们就像铁板一样，默契的把持着手中的权利，分摊着百姓的利益。”
“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假，可他们却不能成为我的眼睛耳朵和臂膀，我的政令被阳奉阴违，我的决策被拖沓懈怠，甚至被他们曲解利用。”
步平安怒其不争道：“窝囊！刀就在你手上，你不会杀一批、压一批、起一批吗？”
方源仰头笑了起来，直笑到眼泪流出眼角。
步平安看着莫名其妙的方源，心里莫名感觉不舒服。
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方源笑道：“那如果刘司里背后是京都刘家的本家，而刘家恰恰又是帮你谋当地方父母官的世家呢？”
“张军检是京都司马家姻亲，而司马家是边军统领呢？”
“王管事是我夫人娘家的另一只姻亲呢？还在我儿子名下放了很多产业呢？”
方源双手一摊。
“这里就像是张巨网，早在我少年时收下那本书、那袋米那天就已经结成了，以后读的每本书见的每个人，都是在告诉我，我就在网里。我的娘子嫁给我，不是为了我的品德，而是一种博弈和投资，而是认为我能给她家族更大价值和筹码。我的父母虽然疼我爱我，以我为荣，可愚昧无知的他们一直做着害我的事而不自知。至于我的孩子，呵呵，有这样自私自利的母亲和娘家，又怎么可能为人清爽磊落呢？”
“读这么多书当然是为了当个好官，可现实是什么呢？是我的父母，我的妻子，他们今天收点礼品，明天参加个诗会，今天替谁说句好话，明天替谁行个方便，硬生生的让我成为了一个不能作为的官吏。”
“你能理解这种苦闷吗？”
步平安哑口无言，然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方源摇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你不能理解！因为你不是我。”
步平安若有所思的轻声说道：“想当个好官，就得先当一个无情的人，这个无情，是对内；想当一个好官，还得当一个博爱的人，这个博爱，是对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
方源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啊！”
“朝闻道夕死可矣啊！”
步平安看着方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