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将将破晓，几缕微光艰难地穿透层层铅云，吝啬地洒在小镇客栈的灰瓦上，给这清冷之地添了几分孤寂与萧索。客栈外，拴马桩上的三匹马儿喷着粗气，马鬃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似也急切盼着启程。吴适瀚、大鹏、高亮三人草草用过早饭，米粥的热气氤氲在面前，却暖不透因前路未知而悬着的心。
饭毕，吴适瀚打头阵，带着两人来到集市。集市上空荡荡的，多数摊位还未支起，仅有几个早起的摊主缩在避风的角落，守着为数不多的货物。三人挑挑拣拣，买了些干粮，有硬邦邦却顶饿的面饼，还有几包干巴巴、盐分十足的咸菜，用粗布包袱裹了，牢牢绑在马鞍后侧。
一切准备妥当，三人翻身上马。此时，太阳总算从云层后探出半张脸，却没什么温度，惨白的光照在小镇的街巷上，愈发衬得前路茫茫。马蹄哒哒踏在青石板路上，向着虎林方向再次启程。出了小镇，周遭是荒芜的原野，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簌簌声响，似在低语着战祸下民生的艰难。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却像被一层阴霾笼罩，看不真切，恰似他们此刻的处境，危机四伏，又迷雾重重。
吴适瀚轻扯缰绳，放缓马速，待大鹏、高亮驱马靠到近前，神色凝重地开口：“兄弟们，咱这次去四军，满心盼着能搞到枪支弹药，可就算军备充足了，还有个棘手难题横在眼前——兵源不够啊。”说着，他眉头紧锁，目光望向远方连绵山峦，满是忧虑，“周边村子被鬼子祸害得不轻，青壮年大多都被抓了壮丁，剩下的年轻人寥寥无几，这点人手，哪够和装备精良的鬼子掰手腕？这次扫荡过后，咱们独立团减员就超过一半。”
大鹏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说：“狗日的小鬼子，净干些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把村子搅得鸡飞狗跳，青壮劳力都不放过。”高亮也是满脸愤懑，紧咬着牙关，腮帮子鼓起一块，望向原野的目光里满是怒火。
吴适瀚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琢磨着倒有个险招。咱们路上不是听说煤矿那边抓了不少俘虏和劳工吗？那些都是被鬼子欺压的苦命人，对鬼子定是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能把他们解救出来，带回队伍里，加以训练，那可都是现成的好兵苗子！一来扩充咱们抗联的队伍，二来给那些乡亲报仇雪恨。”
大鹏挠挠头，面露迟疑：“吴哥，这主意是好，可煤矿周边全是鬼子重兵把守，防守跟铁桶似的，咱就仨人，咋救啊？”
吴适瀚皱紧眉头，眯着眼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一路本就危机四伏，眼队伍的指望可就全落空了。想到这儿，他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被风吹乱、糊在额头的头发，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大鹏、高亮，张嘴说道：“兄弟们，虽说咱仨个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可这煤矿防守的鬼子也不是吃素的，光靠咱仨，肯定不行。”
说着，他胳膊一抬，手指直直地指向煤矿方向，说：“你们瞧瞧这四周，煤矿周边明岗暗哨，层层设防，那重兵把守的架势，跟铜墙铁壁似的。咱贸然行事，别说救人，怕是连自个儿都得折里头。”顺着他指的地儿望去，能隐约瞧见影影绰绰的铁丝网与巡逻的日军身影，在惨白日光下透着森冷寒意。
大鹏皱着眉头，闷哼一声：“吴哥说得是，咱不能莽撞。可眼睁睁看着那些劳工兄弟受苦，心里真不是滋味。”说着，狠狠攥紧了拳头。
高亮也满脸不甘，咬着牙附和：“就是，那些鬼子把乡亲们当牲口使，不救出来，天理难容！”
吴适瀚微微颔首，抬手用力拍拍两人肩膀，手臂上下晃了晃，安抚道：“兄弟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这次首要任务是把武器从四军那儿搞到手，只要军备充足了，咱底气就足。回去和王团长把情况一五一十说明白，团长心里自有盘算。咱带上大部队，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再制定周全计划那才稳妥。”说这话时，吴适瀚挺直了腰杆，下意识攥紧缰绳。
这时，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得路旁枯草簌簌作响，似在低语赞同。大鹏、高亮对视一眼，重重点头，大鹏咧嘴笑道：“行嘞，吴哥！听你的，先专心搞定军火，回头带着兄弟们杀回来，把煤矿那帮小鬼子一锅端了！”
吴适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冲两人挥挥手：“好嘞，出发！”三人抖擞精神，再次策马扬鞭。马蹄哒哒，踏碎一路枯黄，向着虎林疾驰而去。
冬天，寒意彻骨，原野裹上了厚厚的银装，白茫茫一片。吴适瀚、大鹏、高亮三人缩在棉衣里，骑马逆风而行，呼出的热气瞬间成了团团白雾。
行至半路，雪花又簌簌飘落，打在脸上生疼。大鹏冻得直哆嗦，苦着脸说：“这鬼天气，跟老天翻脸似的，冷得人骨头缝都冒寒气，咱找地儿躲躲吧。”吴适瀚勒住缰绳，打量四周，瞧见个破旧猎户小屋，忙招呼两人过去。
推开门，屋内蛛网横陈，灰尘弥漫。大鹏捂着鼻子嚷嚷：“哎呀，这能住人吗？”高亮抬腿踢开脚边杂物，笑道：“有个遮风地儿就不错了，挑啥。”三人清理出块空地，正准备生火取暖，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簌簌”声。
大鹏瞬间绷紧神经，拔枪指向角落：“啥玩意儿？”吴适瀚也警惕起来，缓缓挪步上前查看。这时，一只肥嘟嘟的灰松鼠“噌”地跳出来，叼着颗松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们，模样呆萌。
高亮乐了：“嘿，原来是这小家伙，吓我一跳，估计囤粮过冬呢。”大鹏收起枪，哭笑不得：“好家伙，差点给它开了一枪，这松鼠胆儿可真肥，见着咱几个大活人都不跑。”吴适瀚笑着说：“它也知道咱们是好人不欺负它。”
三人围坐，生起篝火，暖意渐渐弥漫。大鹏从干粮袋掏出冻得邦硬的面饼，靠近火烤着，面饼受热，香味慢慢飘散，引得肚子咕咕叫。高亮打趣：“大鹏，你这面饼烤得，比炊事班老张手艺还好，闻着就馋人。”大鹏得意：“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这冰天雪地，就得吃口热乎的。”
吃饱歇暖，外面风雪渐小。吴适瀚起身，拍拍身上灰渣：“走吧，趁着雪停，咱接着赶路，军火还等着咱呢，可不能误了时辰。”大鹏、高亮也麻溜起身，整顿行装，迎着尚存寒意的风，再次踏上前往虎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