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外的铜狮在夜雨中泛着冷光,司徒鹤观的白发被雨水粘在额角,却仍固执地挺直腰背,手中紫金牌令在金吾卫面前晃出一片冷光:“再说一遍,今夜必须面圣。”令牌上的獬豸纹映着灯笼红光,惊得守门士兵连退半步。
齐王缩在斗篷里,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秦潇冉紧握剑柄的手透出几分镇定。金吾卫统领为难地搓着手,目光在三人血污的衣襟上打转:“大人,宫门夜禁乃明文国法,便是太子、皇太孙也——”
“放屁!”司徒鹤观暴喝一声,震得马鬃上的积水簌簌落下,“若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你脑袋够砍几次?”他袖口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说一个字都牵扯得肩头剧痛,却硬是用气势压得统领低下了头。
最终,统领咬咬牙,示意副统领进宫通传,自己则命人搬来胡凳,请三人暂候。半个时辰后,商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宫道尽头。他身着素色值夜衣,腰间却紧束着象征御前行走的金丝鸾带,脚步沉稳如踏在积水之上。
见到司徒鹤观的惨状,他瞳孔微缩,却仍按规矩行礼:“王爷、司徒大人、郡主,请随卑职来。”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皇帝身着明黄常服,脚下趿着的鹿皮软靴。当司徒鹤观三人跪下时,他正对着一幅《山河社稷图》出神,听见动静才转过身来,目光先落在齐王胸前的血渍上,眉峰骤然拧起:“皇弟这是......”
“陛下!”齐王膝行半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今夜臣弟在宫外遇刺,若非司徒先生和冉儿......”他忽然想起司徒鹤观的叮嘱,喉头一动,将到嘴边的其他话语咽下,“刺客手段诡异,直取臣弟性命!”
皇帝的目光转向司徒鹤观,后者会意,向前半步禀道:“启禀陛下,刺客明面上共两人。一人使无刃重剑,招式有些像是蓬莱剑宗的重剑式;另一人善用铜铃音波,身法诡谲如鬼魅,更兼......”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秦潇冉,“更兼会使司徒家失传的‘灵蛇鹤影’。”
“哦?”皇帝挑眉,指尖轻轻叩击着案上的青铜镇纸,“司徒家的绝学?”
“臣不敢欺君。”司徒鹤观额头贴地,白发垂落遮住眼底暗涌,“那刺客摘年司徒叛乱时,司徒羽身边亲卫——杨极的标记。”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秦潇冉闻言抬头,恰好看见皇帝握镇纸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她忽然想起幼年在宫宴上见过的司徒贵妃画像,那女子左颊便有一粒朱砂痣,形如展翅蝴蝶。
“齐王可还记得,刺客有何言语?”皇帝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齐王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司徒鹤观。老人微微颔首,他才咬牙道:“刺客......刺客说,要臣弟交出含霜刀。”
“含霜刀?”秦潇冉心中惊呼,旋即想起司徒鹤观的警告,连忙咬住下唇。
皇帝却似未察觉她的异样,目光直直盯着齐王,眼底翻涌的暗潮让后者冷汗涔涔。那柄含霜刀乃皇帝亲赐谢六,此刻却被刺客“栽赃”到齐王手中,个中深意,足以让满朝文武浮想联翩。
“知道了。”皇帝忽然起身,眼角扫过司徒鹤观的断袖,“齐王惊魂未定,先回府歇息。冉儿留下,朕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