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场攻击在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矮人们从他们的防御工事后面走了出来,为首那个手里紧紧地握着战锤,小心翼翼地审视了一番,脸上的阴沉很快便转变为喜悦和尴尬。
因为他发现,对面领头的那个姑娘很脸熟,但却一时半会叫不出她的名字。
“呃,”老矮人吞吞吐吐地说,“姑娘你——感谢你带着人来营救我们。”
“您是——”吉安娜迟疑了片刻,“阿尔萨斯的剑术教官穆拉丁大使?”
一提到阿尔萨斯,穆拉丁这下想起这姑娘为何这么面熟了。“是的,姑娘,我就是穆拉丁!你是——你是安纳——”
“吉安娜。”女法师礼貌地点了点头。
“阿尔萨斯那小子怎么没来?”穆拉丁乐呵呵地笑着说,越过吉安娜向她后面的人群走去,做探查状,似乎是打算将某个躲猫猫的调皮小青年给找出来。“姑娘,我还以为那臭小子肯定会和你呆在一起呐,他怎么没来救我——”
吉安娜脸上的轻松愉快顿时一扫而光,哪怕是没心没肺的矮人,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渐渐地把嘴巴闭上。
“穆拉丁亲王,您刚才提到‘救援’,可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女法师迟疑着说,“实际上,我是来——我是来替他复仇的。”
“复仇?”穆拉丁神色顿时一变,“这里不是适合倾述的地方。来吧,姑娘,我们在这山里边有个营地。”
待到他们一起回到了矮人的营地,穆拉丁大胡子上的那张脸便迅速地流露出浓重的不安。“姑娘,那孩子究竟怎么了?”
“他中了一种恶毒的魔法。”吉安娜开口说道,“一个该死的黑袍巫师给他下了诅咒,然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而且就连一只老鼠或者蟑螂都会让他害怕得大哭。”
听着这话,穆拉丁又想起了那个下课时总是一瘸一拐,满身淤青和血痕的少年。他每次都固执地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坚持疼痛是训练的一部分,穆拉丁如何都想象不到一只蟑螂就能把他吓得惊叫。
“还有我的.......父亲。”吉安娜的语气充满了忧伤,让一向乐观开朗的大胡子矮人也不得不昂着头、皱紧眉倾听。
“他死在了同一个邪恶巫师和一群叛徒的手里。他本来在和某个兽人战士单挑,双方势均力敌,那个邪恶巫师却突然从背后击中了他,然后他就在痛苦之下愣了神,然后他就,他就......”
吉安娜再也说不下去,突然弓身弯腰,以双手掩面痛哭。
悲伤淹没了她。
老矮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姑娘,他只得将手中的战锤垫到地上,然后踮起脚站在上面轻轻地拍了拍吉安娜的肩膀。
或许是过了五分钟,等到吉安娜接连的啜泣变得断断续续,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穆拉丁才终于大胆发表他的猜想。
“既然你们找到了这里来,姑娘。”他说,“那么我想那个‘黑袍巫师’一定也逃到了诺森德吧?”
“嗯。”吉安娜重重地点了下头,“我的标记追踪着他,显然他和库尔提拉斯的叛徒们就正躲藏在西北方向的大陆的腹地。”
“但是我得提醒你们保护好自己的船。”穆拉丁突然说,“我们留在海岸边的营地就是因为遭到了冰巨魔和食人魔的袭击,运输船全部遭到焚毁,所以我们才回不去,只能被迫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待救援。接着我们遭遇了一群长得很像蜘蛛的怪物,经常遭到袭击,夺回海岸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
“长得很像蜘蛛的怪物?”
“还有一些令人生畏的半巨人战士。”穆拉丁在说这话时显得有些迟疑,“他们和你们人类长得很像,不过要高大许多。我们对一些遗迹进行了挖掘,推测——可能,我只是说可能——维库人与人类有血缘关系。”
如果是往常的学者吉安娜,一定会对这些伟大发现充满激动和喜悦。但那样,这些新的证据或许也足以证明邪恶数学教授吉米多维奇·弗里德里希所著的《物种起源》是对的——人类起源于某种神创物种退化的结果,而高等精灵则是自然进化的产物。
不过此时此刻,普罗德摩尔小姐却显然对考古学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我知道了。”她事不关己地说,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你们到这里探险还有别的目的吗?我听说当时你们是准备寻宝来着。”
“我们已经寻到了一些宝。”穆拉丁说,“但最有价值的那个,呃,关于它的消息今年才传出来。我们打退了一群冰巨魔的进攻,然后从他们手里缴获了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卷轴,吉安娜连忙将其拿过来,展开之后发现是一幅地图。
“蹲着点,姑娘!哎,对!”铜色胡子的矮人伸出手在这幅地图上指指点点,“你看,这是一幅藏宝图。这里是我们现在的营地,而这里则是我们当初登陆的地方,而我猜,这里很可能就是你们现在登陆的地方。”
吉安娜看着这地图上描绘的峭崖和瀑布,点了点头。
“我们要寻找的那玩意儿就藏在这个地方,那可是神器里面数一数二的。”穆拉丁指着地图上画着红色标记的位置,神色一动。“它是一把叫做霜之哀伤的符文剑。”
霜之哀伤。
听到这个名字,吉安娜内心深处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显然,这件神器有着一个不祥的名字,她过往的魔法学、神秘学和契约学知识都在告诉她,有着这种名称的所谓“神器”,往往都是地地道道的“魔器”。
她对此有一点感兴趣,但却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我们还是得先找到毒害了阿尔萨斯和我父亲的那个黑袍巫师。”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还有艾什凡、斯托颂.......那些背叛了库尔提拉斯的叛徒。”
“听起来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矮人说,“我们先帮助你们找到那些叛徒和巫师,而你们接着帮助我的队员找到霜之哀伤。”
“好主意。”吉安娜哆哆嗦嗦地说,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安慰自己说。这些矮人非常善于适应寒冷的环境,有了他们的助力,想要寻找普里西拉·艾什凡肯定会容易得多。
“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铜胡子矮人嘴角泛起了微笑。“藏宝地东南方向似乎有一处平坦的海岸,你们可以把舰队转移到那里。”
简陋的小木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依旧在一刻不停地飘落。落者如斯,不舍昼夜。
当吉安娜和穆拉丁在北边矮人营地里谈判的时候,弗里德里希顾问指挥着洛丹伦士兵,果然在匕鞘海湾的海港营地里多次击退了若干冰巨魔和食人魔雇佣兵的袭击,甚至还抓了一批俘虏。
那些食人魔雇佣兵非常勇敢,任凭人类如何审问,哪怕是面临死亡的威胁,它们都坚持一个词也不说。不过或许这也不能完全归功于它们的勇敢,愚蠢在其中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巨魔雇佣兵的表现就完全比不上食人魔了。它们扛不住人类的拷打,很快便如实招来,是一位身材肥胖、皮肤棕黑、大腹便便的人类女士雇佣他们来这里烧船的。那位女士给了他们大量的金币,还承诺说,只要他们能把油倒在船上并点燃火,就能从她手里领取到更多的金币。只是如今看来,这些巨魔是有命赚钱没命花了。
“这些有奶便是娘的雇佣兵真他妈该死。”来自洛丹伦海军的卢克·瓦伦弗斯船长破口大骂道,“他们一点心都没有,谁出钱就替谁卖命。”
马维恩中校耸了耸肩,“雇佣兵难道不是一直都这幅模样吗,你第一次知道?他们可以随意地收买,我敢打赌,如果我们有钱的话,他们也肯定会很乐意背叛自己现在的主子,帮着我们去对大老板普里西拉·艾什凡下手。”
“那我们还等什么?”瓦伦弗斯狠狠地将剩下的小半截烟蒂扔到地上,难闻的烟圈环绕着他。“还不赶紧将这些巨魔处理掉,难道让它们留在这里白白浪费我们的食物?”
“处理?”法瑞克说,“我猜,你说的处理总不可能是指把它们推进海里吧?”
“妈的,在这里待久了就连巨魔看上去都是细皮嫩肉的。”瓦伦弗斯船长撇了撇嘴,“当然是把它们处理到肚子里了。”
在洛丹伦军人们闲聊的时候,弗里德里希顾问可没有他们这么好的心情。吉安娜已经带着主力离开匕鞘海湾整整一周了,到现在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难道她还没有找到穆拉丁手下的那群矮人探险队?
还是说,她已经找到了矮人探险队,但却和穆拉丁一起,直直地朝着霜之哀伤的藏剑穴去了?
费利克斯突然心里一紧,这些无穷无尽的猜测让他完全没有任何心情与洛丹伦军人们一起品尝美味的烧烤巨魔大餐,直到某天马维恩中校告诉他,普罗德摩尔女士的信使要求将舰队向西北方向转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除了外出寻找海盗与库尔提拉斯叛徒的斥候们以外,人类与矮人探险家们小心翼翼,只敢做一些小规模的外出活动,为日后的远行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试试机械陆行鸟、反复练习滑雪和训山羊,搭建仓库等。
随着不断熟悉周围的情况,很快他们也鼓起勇气分组行动。白天,他们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行军,检查各种帐篷是否坚固,训练在雪地里生存的各种技能。他们训练结束回来时,每次都全身麻痹、疲惫不堪。并且,不是每次试验都能成功。但是,他们不仅没有被困难和失败吓到,反而增强了无穷的信心和勇气。
基地里热浪似的欢呼声和魔法点燃的篝火,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和支持,精疲力竭的人们很快便能恢复过来。此刻在他们心目中,这座伫立在遗忘海岸的临时基地,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