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治疗的过程,你都没有放下刀,这是其一。在接到药时,你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毒,我看见了,这是其二。”沈榕季侧了侧头,“还有个细节,我运功出掌前,你的拇指抵在刀托上,这是弹刀出鞘的动作,这是其三。”
侯圣骁并不否认,说:“你咳嗽时吃的药,这次似乎和刚来时不一样。”
“我的身体多病,吃的药是清热的。运过功用过圣控力后,身体虚寒,自然换补虚的药吃。”沈榕季回答说,“没想到吧,学医的人自己却病怏怏的。”
侯圣骁没有说话。
“我出的那一掌劲力不小,以那个女孩的体质,如果下的杀手绝对撑不住。侯门主的治疗只是杯水车薪,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沈榕季说,“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自然是怕,否则我也不会带刀了。”侯圣骁说,“但这是让小云痊愈的机会,我选择冒这个险。你出掌时的力不强,主要在圣控力上,我有把握将一半以上的力量渡到我身上化去,小云一时不会死,我还会带她继续求医。”
“引渡伤害,你不是人间道也会受到极大伤害。”沈榕季说。
“我没有捕捉到杀机,否则你可能在得手前就血溅三尺了。”侯圣骁又说。
“有时候,医生也是屠夫的一种。”沈榕季在纸上写下药方,转身给侯圣骁,“给她服这些药,一天一次,如果她要求加药的话来找我。”临走前又说:“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体制,可加了附子的加味桃红四物汤有大毒,你可真不怕死!”
顺子还在里面收拾药具,沈榕季先一步走到院里,左右看看,故意在院中走了一圈。
“找谁?”
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转身看到那个画师坐在凌霄杰爱倚的树下,树影落在他身上,似乎隐身在树荫里。
“你的画很不错。”沈榕季说,她在萧敬拿扇子时看到了那副山水图。
“过奖。”蔡氏站起来,说:“没有实用价值的画自然比不上悬壶济世的医术更具有意义。”
“不过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沈榕季说。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顺子跑出来到院子里去收拾药炉。
“看那个护卫的样子,你在扇子背面写了什么。”沈榕季说道。
“我写了诗给他。”蔡氏点点头,“这样吧,我也送你一个片段,不是我自己写的,更容易理解。”
“请赐教。”沈榕季说道。
“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情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蔡氏一字一句道来,“欧阳修的诗。”
沈榕季咳了一声,低头回味诗的含义。顺子收拾好了跑来叫她,主仆二人告别了蔡氏往百草堂去了。蔡氏背过左手走进大堂,侯圣骁和司云磊相对坐着,过了一会儿萧敬飞跃进来,说沈榕季已经走了。侯圣骁抬头,正好看到萧敬怀中滑出来的腰牌,上面印着双龙相扑的标记。萧敬塞折扇占了空间,再一活动就把一直藏好的腰牌拱了出来。
萧敬注意到了侯圣骁的目光,摸出腰牌愣了愣,顺着桌子滑给侯圣骁说:“这是辰梓戚的。”
侯圣骁盯着双龙相扑的图案,说:“我在想,破晓的门徽该用什么图案好?”
话一落几个人都一愣,破晓成立以来,旗帜只用“破晓”二字表示,从没用过徽记。除四大家族外,各门各派皆有徽记,比如神昱的太阳双翼图、星夜宗的白星黑月图、九宫飞星的九星天象图、水魔刀宗的刀斩水妖图。
正好走来的龙湘湘听到了他的话,说:“太阳图怎么样?表示破晓。”
“神昱就是太阳双翼。”司云磊提醒。
龙湘湘吐了吐舌头,没再反驳,萧敬说:“大理紫云流未覆灭时期,和云区一样是云型图。破晓是初阳,可以在图案上不同的表示。”
司云磊看向蔡氏,蔡氏耸耸肩,没有给他讲解的意思,也没有动手去画的意思。
“阿蔡,”侯圣骁也看着他,“你活的比较诗意,你说说想法。”
“什么我活的诗意?”蔡氏往后仰身,“我就一画画的,想好了找我画就好了。”
萧敬拿出折扇来,故意从反面转到正面摇了摇。司云磊眼往扇子上瞄了瞄,又给蔡氏递个眼神,意思“这不是你的杰作吗”,侯圣骁还是看着蔡氏,坚持要他说个想法。
蔡氏胡子歪了歪,拿出笔在纸上点了五笔,推到前面:“五瓣梅花,就这建议,没了。”
司云磊忍不住往霍心云房间的位置瞅了一眼,有一种是霍心云提出建议的感觉,可偏偏那尊神还躺着没加入讨论。
侯圣骁、萧敬及龙湘湘看着纸上的梅花都不说话了,蔡氏的想法很新颖,一朵早春的梅,与太阳无关,却也有初升的意思。世人多爱牡丹,但文人雅士爱梅的还在牡丹之上,梅有凌霜傲雪、不屈不挠的顽强性格,深受人敬仰与赞颂。破晓是一日之始,梅开时节正是一年之始。
“我觉得可以。”萧敬点点头。
“行。”龙湘湘也点头。
蔡氏头发遮眼不知道在看哪,司云磊看向侯圣骁,说:“侯爷,该你了。”
侯圣骁看着梅花不说话。
“行了侯爷,我知道你因为霍心云想避嫌。就当没她关系,说行不行就得了!”司云磊拍他的肩膀,“你也喜欢对不对?”
侯圣骁抬眼瞪着他,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就这样了。”司云磊把纸推给蔡氏,“老蔡,再深入深入,就交给你了。”接着又对侯圣骁说:“侯爷,赶明儿去拜访温豪,我给你带道儿。”
侯圣骁要把他吃了的眼神缓和了些,说:“去就去吧。”
没什么事需要商议,各都散去,侯圣骁去陪着霍心云,萧敬飞到房檐上享受懒懒的阳光,蔡氏可更忙了,不但重铸墨笔矛,还要在梅花的基础上设计细节。
至于梅花图他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画完了,墨笔矛却没有头绪。他想了又想,转眼已至黄昏,还是没能动工笔锋,看天色正美,暂时把墨笔矛的事放下,到客栈外透透气。
不远处的小巷外对危险特有的警觉引起他注意,空气中带有血腥味。他拿出毛笔和判官笔,一步步挪进去。
七具尸体,三人是水魔刀宗弟子,四人是簕殄杀手,没有一把兵刃留下。蔡氏仔细观察,死的人明显不止七个,明显更多一些,七人致命伤一致,是出于细线绞杀。
谢雨琛!蔡氏第一时间想到毁掉墨笔矛的蓑衣人,不敢久留,连忙赶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