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蘸着剑穗上的夜露在石板上描画,水痕竟与空中飘落的桃花瓣严丝合缝地叠成传送阵。
\"小师妹!\"陈师兄提着灯笼追来时,我正用发簪戳破指尖。
血珠坠入阵眼的刹那,整条溪流突然倒卷上天,露出河床里嵌着的昆仑玉碎片——每片都刻着天机阁的星纹。
我捡起块碎玉对着月光细看,玉髓里冻着的冰晶突然化作小蛇朝我腕脉咬来。
本命剑尚未出鞘,陈师兄的桃木剑已将其钉在鹅卵石上。
那蛇尾摆动的轨迹,分明是师父教过我的破阵步法。
\"看来有人把茅山绝学喂给畜生了。\"我冷笑着一脚碾碎蛇头,毒液腐蚀青石腾起的白烟里,隐约显出赤尾狐妖与白虎洞少主对饮的虚影。
他们脚边散落的卷轴,赫然是茅山派去年失窃的《七星镇魂录》。
陈师兄的罗盘突然疯转起来,指针在\"巽\"位抖得像个筛子。
我摘下发间玉簪往地上一掷,簪头雕着的玄鸟突然振翅长鸣。
声波震开三丈内的碎石,露出底下用妖血绘制的传送阵——阵眼处插着的,竟是二师兄失踪时戴的青铜面具。
\"劳烦师兄去请鹿妖首领。\"我摸出师父给的紫金铃系在阵眼,铃舌撞击出的火星将面具烧得通红,\"就说我在子时方向捡到了他孙儿的乳牙。\"
等陈师兄的灯笼光消失在桃林深处,我咬破指尖在面具上画了道显形符。
青铜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齿痕,最深处嵌着粒珍珠大小的灵石——这分明是东海鲛人泪,而白虎洞少主的剑鞘上,正镶着七颗这样的珠子。
夜风裹着腥甜拂过后颈时,我假装弯腰系鞋带,袖中符纸悄无声息地贴上地面。
十丈外的树影突然扭曲,赤尾狐妖的尾巴尖刚露出半截,我埋在土里的缚妖索就窜起来缠住他脚踝。
\"叶天师好手段。\"他笑得眼尾飞红,指甲却悄悄刮着缚妖索上的符纹,\"奴家不过是来送......\"
我弹指震落他藏在指缝的冰针,看那毒物坠地化作小蛇游向传送阵:\"送昆仑雪蟾的毒?
还是送天机阁的傀儡线?\"紫金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我抬脚踹翻旁边的石凳,凳底沾着的赤壤正巧盖住即将发动的传送阵。
赤尾狐妖脸色骤变,他脖颈处的星芒突然连成北斗状。
我抄起本命剑往他眉心虚点,剑气激得他瞳孔深处的傀儡印记显了形——竟是三年前被我斩于剑下的魔修同款。
\"原来天机阁捡了合欢宗的破烂。\"我嗤笑着扯断他颈间红绳,坠子里的冰晶映出张熟悉的脸——那位总给师父送桃花酿的鹤妖掌柜,此刻正在某间密室往香炉投毒。
陈师兄带着鹿妖首领赶来时,我正用剑尖挑着赤尾狐妖的尾巴编辫子。
老鹿妖的角又断了一截,断口处渗出的血珠泛着昆仑玉的冷光。
\"劳驾认认这个。\"我把鲛人泪弹进他掌心,\"令孙换牙期最爱含着玩的东海明珠,怎么跑到我师兄的面具里了?\"
鹿妖首领的银铃突然碎成齑粉,他颤着手摸向腰间锦囊,掏出的占星盘缺了角——正是被白虎洞少主佩剑削去的那块。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结界时,我跟着罗盘指引摸到西山谷。
本该是乱石滩的地方竖着座琉璃塔,塔尖悬着的青铜镜将月光折射成蛛网,每根\"蛛丝\"都牵着具妖族尸骸。
\"是活祭阵。\"我抠下块塔身的琉璃瓦,内侧刻着的镇魂咒还沾着师父的朱砂印,\"去年中元节后山禁地塌方,原来塌的是镇妖塔基座。\"
陈师兄想用桃木剑劈开塔门,剑锋却被琉璃反噬出裂痕。
我拽着他退后三步,甩出七张符纸摆成北斗状。
火光腾起的瞬间,塔内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有个沙哑声音在唱茅山派的安魂曲——词句却与我学的版本倒着来。
\"师兄捂住耳朵!\"我撕下片衣襟缠住剑柄,沾血画了道清心符,\"这塔在吸食惊惧之心,你越慌它越结实。\"
琉璃表面突然浮现无数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景象。
我紧盯左上方那只青灰色的眼,看见赤尾狐妖正将鲛人泪塞进白虎洞少主的剑鞘。
他袖口滑落的玉佩上,天机阁的星纹正被昆仑雪水浸成血红。
\"劳烦师兄替我护法。\"我盘腿坐在蛛网中央,将本命剑横置膝头,\"半盏茶后若见我流泪,就用桃木剑刺我后心。\"
陈师兄的惊呼被剑鸣盖过,我的神识已顺着蛛丝钻进塔内。
腐臭扑面而来,满墙镇魂钉都在渗血,钉帽上刻着的生辰八字竟全是我派弟子。
最深处铁笼里蜷着个黑影,他脚踝的镣铐上系着师父的剑穗——
\"小瑶儿。\"那黑影突然抬头,腐烂半边的脸扯出个笑,\"你猜猜看,茅山灭门前夜,你敬茶时为何打翻了为师最爱的紫砂壶?\"
我神魂剧震,险些被扯出本体。
腰间锦囊突然发烫,师父给的保命符烧穿布料烙在皮肤上。
剧痛让我清醒过来,剑光劈碎幻象的刹那,琉璃塔竟开始吞噬月光生长。
陈师兄的桃木剑终于刺穿塔基,裂缝里涌出的却不是妖气,而是昆仑墟特有的冰雾。
我拽着他急退,看着冰雾凝成师父的模样——那幻影抬手抚过我发顶的力度,与当年下山时一模一样。
\"是噬魂蛊!\"我挥剑斩碎幻影,碎冰却在掌心拼成半幅星图,\"他们用师父的残魂喂养蛊虫......\"
罗盘指针突然崩断,我望着拔地而起的琉璃塔,塔尖青铜镜已映出妖界血月。
怀里的龟甲裂成两半,卦象显示\"山穷水尽\",却在裂缝里透出一线金光——那是师父在我识海留的保命剑气。
\"劳烦师兄回去取师父的乾坤镜。\"我咬破舌尖在剑身画血符,\"就说我在......\"
陈师兄突然捂住我的嘴,他指尖沾着的朱砂画出个\"危\"字。
琉璃塔投射的阴影里,无数冰针正悄无声息地织成天罗地网。
塔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我听见数百个声音在同时唤我道号——每个音调都精准复刻着师父临终那声叹息。
望着琉璃塔周围流转的冰雾禁制,我反手将本命剑插进地面。
剑柄镶嵌的昆仑玉突然泛起血光,与塔尖青铜镜折射的月光在空中相撞,炸开的星火里浮现出师父破碎的残影。
我摸出锦囊里最后一枚铜钱压在舌底,咸腥味混着雷霆之力在齿间蔓延——这是大师兄当年渡劫时,替我挡下的那道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