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泊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姿挺拔，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见你还需要勇气？”他试图用这样轻松的话语，打破此刻略显压抑的氛围。
“那可不一样。”李峰掐灭了烟，动作干脆，随手扔进路边垃圾桶，溅起些许灰尘。他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来见你的人，不是打探消息的，就是劝你识相的。我顶多算后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感慨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两人并肩顺着湖边慢慢走，脚步不紧不慢，谁也没急着率先打破沉默。远处水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那灯光在水波的荡漾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湖风裹挟着水气扑面而来，拂过脸颊，带来一阵透心的凉意，让人瞬间清醒。
走了一段蜿蜒的路，李峰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我今天下午见了个老熟人，在市里那边干纪检的，知道我和你熟，就旁敲侧击提了你两句。”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不时瞥向陈明泊，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明泊的步子没有停下，只是微微顿了顿，那细微的停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说了什么？”他的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似乎早已做好了迎接任何消息的准备。
“明面上是走流程，但你那几笔在晋南留下的记录，已经列进专项交叉审查里了。那边的意思很明确，不处理干净，下一步就不只是谈话这么简单了。”李峰的声音愈发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陈明泊的心上。
陈明泊轻轻点了点头，动作沉稳，像是早有预料。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李峰转头看他一眼，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明泊，你不能再等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试图让陈明泊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
“我在配合。”陈明泊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外界的压力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从容，一种对自己选择的坚定。
“你配合得太干净了。”李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声音微微提高，“主动交材料、主动回访，所有事都你一个人抗着，连上一任晋南那边的政府顾问都想把你推出来做挡箭牌了，你就不想想——他们是不是巴不得你现在这样硬撑到底，自己咬死了自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为陈明泊的固执感到无奈。
“他们怎么想，我控制不了。”陈明泊望着湖面，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这平静湖面下隐藏的波涛汹涌，“我控制得了的，是我到底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像是在向世界宣告他的立场。
李峰停住脚步，身姿挺拔，紧紧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要将陈明泊看穿：“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出来的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深意，试图唤起陈明泊对过去的回忆。
“记得。”陈明泊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那段回忆并不美好。
“你那时候有多精明多干练，现在就有多固执。”李峰咬着牙，语气中既有对陈明泊的不满，又有对他的关切，“你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陈明泊了，你明白风向，也清楚规则。现在你装什么清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对陈明泊的坚持感到不解。
“我没装。”陈明泊转头望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沉沉的疲惫，那疲惫如同深深的沟壑，刻在他的眼中，“我只是想留住点体面。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以后。就算我真的垮了，也要是我自己垮的，不是别人给我推倒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呐喊。
李峰冷笑一声，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嘲讽。他点燃另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体面值几个钱？你要真进去一趟，体面这词就成了讽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嘲笑这世间的所谓尊严。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周围只有风声和湖水的波动声。风又猛烈地起来了，呼啸着吹过，李峰抬手挡了一下风，动作略显狼狈。他忽然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万临知道多少？”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也带着对万临的关心。
陈明泊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差不多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仿佛这个答案让他背负了更多的压力。
“她怎么说？”李峰继续追问，眼神紧紧盯着陈明泊。
“她说愿意留下来。”陈明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仿佛万临的这句话是他此刻最大的安慰。
李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动作中带着一丝叹息：“你真的以为她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试图让陈明泊面对现实。
“你什么意思？”陈明泊的声音压下来，带着一丝寒意，眉心也缓缓拧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对李峰的话感到不满。
“你也别急。”李峰语气不疾不徐，试图安抚陈明泊的情绪，“我是怕你赌上全部，到最后，她未必会陪你到底。她现在对你有感情，我信。可感情这东西，能不能熬得住现实，能不能扛得过家里那一关？你未必清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为陈明泊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
陈明泊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看，眼神幽深如潭，仿佛在思考着李峰的话。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李峰观点的质疑，又有对未来的迷茫。
李峰继续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你知道她哥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她爸妈那边已经开始安排她接触几个圈内人了，说她和你现在这段关系，‘没必要太认真’。你说她能不受影响？”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万临家庭对他们关系的态度，试图让陈明泊认清现实的残酷。
“她会自己做决定。”陈明泊淡淡说，声音中带着对万临的信任，仿佛万临是他在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希望。
“你太信她了。”李峰吐出一口烟，烟雾在风中迅速消散，声音低了些，“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明知道天要塌也不躲。”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对陈明泊的执着既敬佩又担忧。
“我不信她，我还能信谁？”陈明泊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压出来的平静，那平静中蕴含着深深的无奈，“我什么都没了。工作、项目、人脉……现在撑着我的，就只剩下她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凉，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离他而去。
李峰看着他许久，烟烧到了指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掐灭，动作有些慌乱：“你这辈子啊，就这个脾气会要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对陈明泊的性格感到无奈。
“我活成这样，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陈明泊看了眼手表，动作机械，仿佛只是在寻找一个逃避的借口，“晚了，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想要结束这场让他心力交瘁的对话。
“不用。”李峰摆摆手，动作干脆，走向反方向的路口，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孤单，“我是真心劝你，再想想，别把退路堵死。”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关切。
陈明泊站在原地，身姿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他望着李峰离去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挣扎。
“你真要一条路走到底，就别再带着她。”李峰转过身，最后说了一句，声音在风中飘散，“有时候放手，是比拉着人一起跳悬崖更有尊严的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在为陈明泊指引一条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他说完就走了，背影在街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宛如一道孤独的影子。夜风穿过湖边的树，吹得树叶簌簌响，那声音仿佛是大自然在低声劝他，劝他放下执着，寻找新的出路。
陈明泊站在原地，指尖缓缓收紧，仿佛在紧紧抓住那即将消逝的希望。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又带着一丝迷茫。
街灯孤独地伫立在街边，投下昏黄而黯淡的光，宛如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四周。湖边的风仿若一头咆哮的野兽，疯狂地穿过树枝，发出阵阵呼啸，一波一波地刮过陈明泊那单薄的风衣。他独自站在那里，身形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站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给万临。
【今晚不太早回。别等我。】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仿佛万临一直在等待着他的讯息，那边就迅速回了过来。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他紧紧盯着那行字，眼神缓缓波动了一下，手指机械地划着屏幕，可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结，迟迟没回。此刻，他脑子里还回荡着李峰刚才的声音，那些话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地刺进他的心里——“你赌上全部，她未必会陪你到底”，“放手才是尊严”。
他心里清楚，李峰并非出于恶意。那个男人在生活中见过太多原本看似体面的结局，最终却以破碎收场，也全程见证了陈明泊这一路走来，是如何凭借自身努力站到高处，又是怎样被无情地拉下来的。他说这些话，或许并非是不信任万临，而是太深知现实的残酷，太明白那些在风浪面前的感情，往往比人们想象中更容易消逝，如同脆弱的泡沫，转瞬即逝。
可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相信。他始终怀揣着一丝对这份感情的执着与坚守，不愿轻易放弃。
于是，他低头重新给万临回了一句。
【团结湖边。你来了我在车里等你。】
她没有立刻回复，但不到二十分钟，车窗被轻轻敲响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她站在车外，宛如一朵盛开在寒风中的花朵。她披着一件浅驼色大衣，大衣在风中轻轻飘动，发尾微湿，不知是被湖边的水气打湿，还是匆忙赶来时沾染的。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那目光中既有急切，像是在迫切地等他开门，又带着一丝探寻，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他迅速解锁车门，动作有些慌乱，仿佛生怕她会突然离去。她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来，关门的瞬间，外头呼啸的风都被隔绝在了夜色之外，车内顿时陷入一片相对安静的空间。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看。她的眼神不怒不问，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几乎让人无法闪避的专注和静默，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都看穿。
他微微低下头，从副驾脚边拿起一瓶水，动作有些迟缓，递给她，语气努力保持平静：“你怎么就来了？外面这么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我说了我来找你。”她伸手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放在腿上，视线始终没有从他脸上移开，仿佛他是她此刻世界的唯一焦点，“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又有人劝你？”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敏锐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