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这会儿冷漠的说道：“看样子令堂已经不在了，那您的妻子可还健在？膝下可有女儿？”
一句话看出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世，又问他的妻子是不是还活着？又问他是不是有女儿？
凤羽的世界观里并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今天这边被拦住的人不是我，他也会做出这种举动。所以他才会拉着我径直就要离开，才会对着老者问出前面的那一番话。
看者被凤羽的话问得愣住，片刻后才看向那群妇女中的一个老妇人。
随即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司家的传承者皆是男人，我家老太爷的屋子女人不能进去，这是传承已久的规矩，哪里是我一个人能更改的？”
我想着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出言劝告凤羽：“我不去也没事，你不用为了我为难，毕竟是你答应要来这里的。”
他先答应了司红彦来这里，断不可能因为我就违背约定。我不能让他成为言而无信之人，如果司家当真有求于人呢！
凤羽牵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即说道：“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男女都可以做，有些女人做的甚至比男人还要好。”
道理我当然都懂，可有时候我们不一定非得坚持。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受司老太爷邀请而来，再说别人邀请的是他，并没有我。就算人家不让我进去，也都在情理之中。
老者这时用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师傅，这个小姑娘说的也没错。我们并没有任何歧视女性的意思，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必须遵守。”
他态度十分诚恳，有些歉意的看着我笑了笑。
最后的结果是凤羽妥协了，我独自留在院子里发呆，他跟着司家一众男丁去了右侧的那栋楼。
右侧房屋的构造与左侧如出一辙，司老太爷的房间对应杂物房。一行人直接进入主厅后，便由一个看着上前说话。
“耶耶……您那天说的小师傅到了。”老人冲着关着的房门大声喊了一声。
随着门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上次见到的年轻人最先出现在眼前。
“小师傅来了啊！”司老太爷的声音自屋子里传出来。
凤羽顺着年轻人的带领进入了老太爷的屋子，一眼就看出了屋里的摆设有着不同一般的格局。
“借灵法阵？”凤羽低声呢喃出这四个字，看司老太爷的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司老太爷也没想到，凤羽只看一眼便看出屋中的格局。这个法阵是由司氏一族的老祖宗千年前布下，只有负责传承司氏术法的掌舵者能居住。
司老太爷朝着司红洲挥了挥手，司红洲领着其他人通通退出了屋子，并关上了房门。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凤羽和司老太爷二人，二人之间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凤羽似乎知道司老太爷想要活的更久，这老太爷似乎也知道父母知道他的想法。
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都会产生未知的恐惧。但生而为人，避免不了生老病死，就连司老太爷这样的人也无可免俗。
司老太爷最先开口：“小师傅实乃个中高人，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也能看出这屋中的格局，也能明白，我请你来这里的目的了。”
凤羽略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借灵法阵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什么需要解释呢。
司老太爷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娓娓道来：“作为司氏一族术法的传承者，掌舵人。族里所有的人都会心甘情愿的借寿给我，准确的说是给每一位掌舵者。这个规矩传承了千年有余，到了我这里，我想让他就此结束。”
凤羽听了他的话之后微微有些诧异，所有人都想求得长生，而眼前的老太爷却不愿意接受这种他人寿命的馈赠。
司老太爷见他这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小师傅，一定会以为我想继续延长自己的寿数。其实不然，我活在这世上，并没有为私家带来多大的建树与贡献，所以我愧对他们的赠予，也厌恶这样的设定。”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不该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不应该为了我一个人而被迫奉献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是一天、一分、一秒也不行。”
司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洋溢着和煦的微笑。也许是因为他说出的话语，凤羽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敬畏。
凤羽缓缓说道：“世人皆想永生长寿，司老太爷当真愿意结束这种享受吗？当真不畏惧死亡？”
这屋子里的法阵源于千年以来的改善和巩固，如果司老爷子愿意的话，靠着整个司氏族人的借寿，他至少可以活一百五十岁以上。
可若是法阵被毁，他的生命也终将走到尽头，他真的可以选择结束这一切吗？
司老太爷看出了凤羽的疑惑，他说道：“我并不知道小师傅师从何人，但你能悟到那种境界，必然是我所不能企及的。我也是一个凡夫俗子，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感到恐惧。正因为我也害怕面对死亡，我更不能因此去掠夺原本属于子孙的东西。”
看样子他是下定决心要破除这个阵法了，凤羽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帮他解决。
司老太爷的眼神复杂的变了几遍，那是一种任何人都琢磨不透的眼神。他的心在恐惧与勇敢对抗中左右摇晃，他的道德也在死与不死之间来回徘徊。
即便他的心已经选择了接受和面对，可最终还是逃不过人性本弱带来的害怕和恐惧。
凤羽开始疑惑的打量着屋中的布局，眉头也由之前的舒展开始皱到了一起。
司家大宅修建得如此牢固，从墙体的氧化程度来判断时间也并不长，可这间屋子的阵法却已经持续千年之久，也不知这房子究竟是如何维护的。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整座司家大宅的房屋应该都有重新翻新或重建过，唯独老太爷的这间屋子有特殊之处。
这间屋子的砖墙颜色与其他屋子略微有差别，却也只是略微。这间屋子因受政法禁锢，使得他不受外界因素而改变，保留了他千年之前的模样。
若要强行破除这个阵法倒也容易，只是这阵法一旦破除，老太爷的寿数便为之不多了。眼前的人若持续住在这间屋子里，便还有五十多年的活头。可若是屋子里的阵法被破坏，他如今已是九十几岁的高龄，所活十日已达临界点。
司老太爷看着凤羽顾虑的神情请求道：“小师傅不必有太多顾虑，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对我的家族并没有多么大的建树，也不配他们为我做到这一步。秦有甘罗十二岁拜上卿，汉有霍去病十八岁拜冠军侯，而我已入耄耋之年却庸庸碌碌，更无言蚕食族中之人。”
老太爷说到这里，兴许是自己的不甘平庸而苦闷，脸色也显得十分颓丧。他颤巍巍的想要起身，却苦于身体虚弱没能站起来。
凤羽不得不走到他面前去搀扶他，他这才看着凤羽诚恳的说道：“我如今这副样子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吃喝拉撒都要我的曾孙子伺候。若要我再以这样的情况生活个百十来年，当真是让我生不如死。我如今只想如其他老人一样，在儿孙绕膝的情况下被扶上桌子，在众人不舍的眼中安详的离开这个世界。”
凤羽听了他的这些话，终究是下定了决心，他抬手制止司老太爷再说下去：“我可以帮你破除这个阵法，并且不会影响你的子孙后代。”
老太爷在听到凤羽的保证后，脸上的苦闷逐渐散去，一丝释然终于表露了出来。
凤羽接着又说道：“你之所以破除这个阵法是为了你的族人，可他们愿意这样吗？”
司老太爷随即说道：“这个阵法的秘密只有历代掌舵人才知道。只要我一死，这个秘密将永久被埋藏下去，我也断不会将他告知于下一个掌舵人。”
他说的其实也对，虽说他没有这个想法，可若是下一代掌舵人贪生怕死，想要延年益寿呢？难保这个阵法不会再次被制造出来。
凤羽映成了司老太爷的请求：“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三日后我会来到你家帮你解除这个阵法，届时你可能——会死。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用余下的时间跟家人好好相处吧！”
他说完也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大步离开了司老太爷的屋子。
当我看到凤羽走出来一脸轻松的模样时，心情愉悦的看向他。
“走吧，我们回家了。”他笑眯眯的靠近我，牵着我的手便开始往外面走，也不顾周围那些人一脸期待的眼神，并未给他们留下只言片语。
他们也无暇在顾及我们离不离开，而是全部都朝着司老太爷的屋子里开始顾涌。
回去的路上，我好奇地问他都和司老太爷说了些什么。
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我：“如果给你一个长寿的机会，代价是要从你所有的族人中向他们平均借走，属于他们自己一定的寿命，你愿意接受吗？”
长寿的机会？若我的生命停止在十四岁，如果在那个时候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如今几年过去，若在面对当时的情形，又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该会怎样选择呢？
说一句老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我茫然的摇头，并没有回答凤羽的问题。
他也同样回以我茫然的摇头一笑，似乎我并没有给到他想要的答案。
世界上有许多事本就如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答案，并愿意将其公之于众。
这几天我们过得相较平静，我喜欢这种只属于我们俩的小日子，安静且美好。
三天之后，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凤羽则独自前往司家寨。
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处境，司家大宅里围满了大大小小近一百多人，男女老少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有。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藏着莫名的哀伤，看着凤羽的眼神也透露着一种冷漠。
尽管他们不知道老太爷屋子里的阵法对他们有所伤害，但也隐约能察觉凤羽的到来，对老太爷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稚童突然冲了出来，挡在凤羽的面前，他用稚气的童声开口问道：“大哥哥，老天祖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凤羽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随即柔声解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