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组会，苏亦在宿先生面前扯了一通早期藏族绘画与河西敦煌壁画的内在联系，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他要研究敦煌壁画呢。
可能是他把太多的重心放在描述敦煌壁画跟藏族绘画两者之间的关系上，反而让大家忽略了关山月先生送他一幅敦煌壁画的临摹画作。
关老爷子的画作自然是值钱的，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前些年，没少有人把古画古籍捐赠给国家，大家自然也不会去关注老爷子的画会值多少钱。
更多是觉得苏亦选择了一个不错的研究切入点。
他们78级，宿先生一共收了4个研究生，苏亦、马世昌、姚华山以及许婉韵，他们四个任谁选择唐卡作为研究方向，估计都会让宿先生觉得不务正业，偏偏苏亦就可以。
惹得许婉韵羡慕不已。
要说他们四个，谁最不务正业，肯定就是苏亦了，偏偏宿先生还偏爱他。
果然是帝王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臭小子仗着自己小，就为所欲为啊。
一想到刚才自己又被宿先生批评只会死读书，不会学以致用，许婉韵望着苏亦，怨念就越来越大。
等宿先生离去以后，许婉韵差一点就拽苏亦的耳朵，“臭小子，你自己跑去故宫享清福，把我们扔在学校，之前的两次组会你都不在就算了，一回来就惹得宿先生批评我们，这事你要不给个说法，你就惨了。”
“啊！”苏亦望着许婉韵，一脸懵圈，“这怎么能怪我？”
姚华山帮腔，“小师弟，这事还真怪你，宿先生想让你收心又舍不得骂你，只要我们受罪了。”
显然，他也受了无妄之灾。
苏亦不太信，他望向马世昌，“马师兄有这回事？”
马世昌是老实人，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宿先生问我们读书心得，结果，回答太拉跨，老师不满意，有些生气了。”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但，这也不怪他啊。
导师提问，回答不好，基本功不扎实，被训也正常啊。
他也没少被训啊。
苏亦一脸无辜。
姚华山说道，“其实就是读陈垣先生的《中国佛教史籍概论》，然而，宿先生就拿《宋高僧传》来考察我们，结果我根本就没读完，哪里回答得上来啊。”
苏亦扶额，“这怎么能怪我呢。”
许婉韵啧啧啧，“不怪你小子怪谁啊，宿先生说你都可以跟周一良先生讨论他的博士论文《唐代印度来华密宗三僧考》了，我连三本高僧传都没读完，还问我，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
苏亦赶紧求饶，“婉韵姐，真不怪我，我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刚好读过周一良先生的论文，又刚好碰到周先生，实话实说，我也没读完三本高僧传。”
噗嗤！
这个时候，旁边的姚华山忍不住了，“你小子不要装了，马师兄都说你已经读到卷六的《神僧传》了，小子，你就坦白吧。”
苏亦叫屈，“冤枉啊，我是按照自己感兴趣的来读，随手翻一翻，不求甚解啊。”
许婉韵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吗？小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不然，你死定了。”
苏亦有些心虚，却还硬着头皮说道，“真没说谎，就是瞎看。”
许婉韵冷笑，“行，我现在就让你小子瞑目。”
说着，就把一本笔记本抽出去，递到苏亦的面前，“你告诉我，这是啥？”
苏亦傻眼了，一脸尴尬，“许婉韵，我下午还要去故宫，就先走了。”
“回来，小子，想溜，没门。”
许婉韵哪里给他走，直接把他拽住了，“瞑目了吧？”
苏亦老实道，“瞑目了。”
人证物证具在，不瞑目还能干啥啊。
他拿着笔记本，望着许婉韵，“婉韵姐，这本子怎么就在你这里，宿先生给你的？”
许婉韵反问，“不然呢？”
也是，不然宿先生还能有谁。
他前段时间看陈垣先生的《中国佛教史籍概论》的时候，曾经写了读书笔记，把里面涉及到的所有典籍都梳理了一遍。
哪本书讲什么，哪本书有史料价值，哪本书可读性高，合适历史专业的学生选读，哪本书晦涩难懂，对于研究佛史学参考价值不大，都给出自己的理解。
读书笔记，读书心得，读啥啊？自然就是读这些。
完了又把问题整理起来，求教宿先生，当初宿先生翻看他的读书笔记，就让他留下来，没有想到宿先生会把笔记交到许婉韵的手中。
“婉韵姐，这是啥情况？宿先生怎么会把这笔记给你啊？”
许婉韵哭笑不得，“你小子是真傻呢，还是装糊涂，宿先生把你的笔记给我，自然是让我看了，简单来说，就是让我按照你的批注来读这些佛教典籍。”
瞬间，苏亦望向许婉韵满是同情，“婉韵姐，你可以的。”
然后双手合实，做出一个祈祷的手势，“阿门，愿主保佑你。”
“去你的！”
气得许婉韵就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