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九年的秋雨打在伊阙古道上,李白勒住青骢马,望着雨中飘摇的“招贤”旌旗。
长安城门的守卒将文牒掷还时,“商”字朱印正巧落在父亲李客的西域通关符记上,像团凝固的血。
“西市胡商缺个会粟特语的账房。”守卒的嗤笑惊起城楼寒鸦。
这是李白第二次入京求荐失败,背囊里五姓七望的荐书被雨水泡软,边角处王御史的私印晕成模糊红痕。
他忽然想起淮南道作坊里那些淬火的刀胚——每把都要在冰水中发出不甘的嘶鸣。
嵩山夜雾漫过太室峰时,李白已迷途三个时辰,他并未动用修为去寻找元丹丘的所在之地,而是一步又一步用双脚丈量所走过的土地。
这次的长安之行让李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靠修为解决不了的,自己太过依赖自身的修为,最终导致有些目空一切,居然连眼前的龌龊都没能察觉。
这一点,李白自认不如自己的妻子,别看许紫嫣在李白面前一副小女人作态,但是要知道的是,在李白离开家的这么多年里,许府大小事物全靠许紫嫣一肩担之,这些年来安陆发生的数次天灾人祸,最终也被许紫嫣完美善后。
李白背囊里的《长短经》被露水洇透,这是他年少之时在老师处求学,老师所赠送之物。硫磺气息忽刺破雾气,青石板上浮现朱砂箭头,指向云深处吞吐紫烟的丹炉。
\"太白星动东南,果然应验,太白兄别来无恙啊。\"元丹丘推开紫檀窗时,檐角铜铃惊落三清殿瓦当的宿雨。
道人广袖间散出奇香,非兰非麝,倒似李白少时在青城山闻过的雷击木焦香。
此时,元丹丘正在炼丹,不便走动,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任由李白走进炼丹房,李白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搅好友的炼制。
炼丹房内,八十一盏长明灯映着壁上的《黄庭经》。李白指尖抚过“呼吸庐间入丹田”的朱砂批注,青玉案上的铜蟾蜍突然吐出枚金丸。“这是九转金丹的秘要?”
“是炼心的火候。”元丹丘将金丸投入丹炉,紫烟幻化出巴蜀山水,“你眉间戾气太重,烧不化这浊世金铅。”
炉火渐炽,李白掏出碎成两半的缠丝玛瑙玉珏。这是扬州盐商赠的拜谒信物,在范阳卢氏府前台阶上摔作两截。“世人皆求点石成金,丹丘生你炼的又是什么?”
元丹丘以铁钳夹起块黝黑矿石:“此乃岭南毒砂,经七昼夜武火淬炼...”
矿石在烈焰中绽开孔雀尾般的青蓝焰色,“去其暴烈,存其精魄,方成救人的砒霜。”
“就像这《长短经》?”李白抖开湿漉漉的书卷,纵横术残页间有赵蕤手批的“屠龙技沦为争食爪”。
道人掀开丹炉,铅液里浮沉着半卷《庄子》。“铅汞相融,恰似入世出世之道。”银液浇在冰砖上,腾起的白雾竟现出长安城阙的蜃景,“金丹要诀不在火候,而在知白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