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管家忍不住哼了一声,“你口中这位齐公子,才只年方十六吧他真的自以为能算尽天下大事楚王何等人物,他远在江南,就敢如此”
岳大管家想了想,“略显狂妄。”
宋徽暗叹一声,若非一桩桩的事实摆在眼前证明,他也万难如此相信齐公子啊!
可偏偏人家真的证明了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江南多少大人物,都被人家算计在股掌之中。
他看着二人,“明日便是开业之时,二位大管家不妨拭目以待”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二人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说了几句别的,便齐齐告辞。
当凌大管家回府,将宋徽的话转告了定国公,定国公嘿嘿一笑,“这么说来,老夫倒是越发对那个齐小子有些好奇了。”
凌大管家惊讶道:“老爷觉得他说得对”
定国公叹了口气,“你们啊,便是在这京城,看事情的眼界也终究是浅薄了些啊!”
时间,在无数人的期盼中,终于来到了金玉阁重新开业这一日。
但当众人来到金玉阁前,却发现原本金玉阁的招牌已经被换下,换成了三个大字:
【临江楼】
一些赶来凑热闹的江南士子见状便直接嘲讽起来。
“临江楼哈哈哈哈,此地何处有江附庸风雅,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不错,原本的金玉阁虽然略显庸俗,但也不失一份坦荡,但这临江楼,却像一个附庸风雅的俗人,沐猴而冠不过如此啊!”
“光是这三个字,便是笑柄了,可想而知那个三国演义是个什么成色了!”
北方士子闻言想反驳却找不到借口,心头齐齐生出几分不妙之感。
就这表现,确实很难让人有信心他们能拿出超越牡丹亭的佳作来啊!
带着几分忐忑走入楼中,众人瞧见这金玉阁,哦不,临江楼中,比起曾经,没有做太多的改变。
只是在一楼大堂之中,新搭了个台子,台子约莫半层高,一楼和二楼都能照顾到,同时也不觉得突兀。
台子背靠着一面大大的墙壁,此刻被红绸盖着,瞧不见墙上的内容。
以他们的身份,大多都是坐不上二楼雅间的,便在迎宾小厮的带领下,陆续在一楼大堂落座。
“你们说,这三国演义,是个什么故事”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汉末魏蜀吴三国的故事啊!”
“这东西,不都有三国志了吗他还有什么好写的”
“是啊,在下这些日也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能如何写就,还能超越牡丹亭。”
一旁便有不识趣的插话道:“就是妄言罢了,你们还真信啊”
“你”
正待反唇相讥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扭头看去,接着便瞧见了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的一幕。
这家酒楼曾经的幕后东家,户部尚书魏奇山,居然陪着定国公和卫国公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大家都是在京城混迹的,在片刻惊讶之后,纷纷有了自己的判断。
“能屈能伸,魏大人不愧是执掌户部多年而不倒的大人物啊!”
“魏大人能来,就说明定国公和安国公并非巧取豪夺,否则魏大人怎么会如此!”
“哼!分明是定国公和安国公已经原谅了魏大人,难不成魏大人还真敢跟二位国公爷置气”
众人在这儿讨论着,但这个消息,却让很多暗地里有些迟疑观望的人,松了口气。
他们早就想来给定国公和安国公捧场,但又怕因此得罪了魏尚书。
国公地位虽高,但魏尚书却是六部堂官之一,实权更大啊!
万一被魏尚书记恨上了,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见魏奇山自己都去了,便也再无顾忌,纷纷前去。
而就在定国公一行走入雅间不久,一道声音便在门口高呼起来,“齐王殿下到!”
这一声呼喊,引得所有人都纷纷侧目。
这临江楼面子也忒大了吧,堂堂齐王殿下,居然会亲自前来捧场
还不等众人的惊讶缓解,又一声高呼紧跟着响起。
“楚王殿下到!”
这一下,整个酒楼都一片哗然。
楚王殿下也来了
齐王和楚王虽然都是皇子,但楚王殿下的名望和实力都是高出齐王一大截的。
更何况,很多人都知晓,楚王最是亲近读书人,跟江南关系也近,他居然会来到这给江南士林下战书的临江楼
“楚王殿下无愧贤王之称,这胸怀,常人难及啊!”
“是啊,原以为楚王殿下会因此对临江楼有所不悦,没想到竟然能亲自道贺,佩服佩服。”
“尔等这就不懂了吧,楚王殿下只是与江南较为亲近,但又不是只亲近江南,他对其余各地学子也多有照拂。人家是天下的贤王,又不只是江南的贤王。”
“这倒也是,倒是我先前错怪楚王殿下了。”
齐王的笑容悄然一僵,扭头看着楚王,“见过楚王兄,楚王兄真是好兴致啊!”
楚王微笑道:“听闻此事牵动文坛之心,本王也好奇,来与王弟共襄盛举。”
齐王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一个果核随意朝地上一扔,“楚王兄真是有心了。”
楚王看着地上的果核,强行将目光移向别处。
好在这时候,定国公和安国公闻声也走了出来,和楚王与齐王见礼。
众人一番寒暄,接着便进了临江楼最大的雅间。
随着齐王和楚王的联袂到来,让朝中官员迟疑的最后理由也没了,于是又一波客流高峰出现,一顶顶轿子飘向了临江楼。
瞧见这一幕,站在门口的凌大管家和岳大管家对视一眼,眼中皆有难掩的惊讶。
居然真的被那小子算到了
当整个临江楼渐渐坐满,一个年轻人走上了那个高台。
朝着四方一拱手,朗声道:“来者是客,在下宋徽,忝为临江楼之掌柜,在此谢过诸位客官的捧场。”
四周渐渐安静,宋徽笑了笑,“在下知道,诸位压根不想听在下在这儿说什么客套话,更想知道,临江楼凭什么敢放那样的话。”
“那在下也不拖沓,咱们就直接请出咱们的人,开讲三国演义!”
说着,宋徽便朝着众人一拱手,转身走下了台子。
这番干脆利落的态度,也让众人生出几分好感,这掌柜的倒是懂事!
最大的雅间中,房门敞开,面对着高台。
楚王笑着道:“如此年轻,便落落大方,又干脆利落,定国公倒是找了个好掌柜啊!”
定国公欠身笑了笑,“殿下谬赞了,只是我们府上都是些大老粗,赶鸭子上架,大家别见笑。”
此刻的高台上,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便走上了台子,在一张案几旁坐下。
齐王好奇道:“本王还没想到,这三国演义,竟然是说书”
“回殿下,有说书,也有书籍刊印,已经在准备了。”
“那本王可就洗耳恭听了!”
随着齐王的话音落下,高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一声脆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
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在整个临江楼之中回荡。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住嘴,扭头看向高台。
雅间中,楚王端到嘴边的茶杯顿住;
齐王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魏奇山活跃气氛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高台上,洪亮清晰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说书人的定场诗说完,那面大墙之上的红绸被数人合力扯下,露出刻满墙壁的诗句,赫然正是方才那首定场诗。
【临江仙】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说书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
偌大的整个临江楼,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