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无畏推开门，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她方才惊醒过来。
两个姑娘都是一夜未眠，幸而天生底子好，否则这会儿看着彼此蓬头垢面的样子只怕也是好生尴尬。江无畏许是熬夜成了习以为常，此时不见半点颓色，反而是神采奕奕的看着青鸾，笑眯眯的先给她透了一条小道消息：“姓汪的被沈妃打了一头一脸的包，这会儿正在跟韦胖子诉苦呢！”
青鸾揉了揉眼睛，想一想就明白过来——“你把沈妃带过去的吧？”
“不然你们怎么脱身？哼，这事我可记下了啊，不但是你，就连太子也欠我一个人情。”
江无畏说着，挤眉弄眼满脸坏笑的凑过来问道：“太子殿下怎么样？是不是温柔专情而且——”
“无畏，我错了——我想，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该去肖想一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青鸾说着，看向江无畏，自嘲道：“其实你心里看得明白的，或者......会觉得很可笑？”
江无畏瞪了她一眼，抢白道：“可笑？为什么我要觉得可笑？如果你跟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就算你以前嫁过人又能怎么样？咱们宫里的那些娘娘，以前还服侍过萧宝卷呢，如今还不照样做皇妃。”
青鸾微微避开脸，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如此的难过，仿佛心里有一只新芽尚未萌放，便被霜雪冻僵在了原地。但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萧统？还是从前那些朦胧的情愫，只是一种仰慕——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他的高贵与才学无人可比，因为明白不可得，可以愈发沉迷的去神化他这个人？
那么这一次，是因为近距离的接触到了他的生活，发现他的痛苦比凡夫俗子更深刻，光环褪去之后，更清楚的预见到了未来的风雨坎坷，所以选择了放手和逃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懦弱，其实自己也从未认识到。
“你这是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吧？青鸾——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也许你要多一点了解，才会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能你会觉得我这么说，是自以为是，但是，我有我的判断，最起码我从小就跟各路人打交道，要说识人，我或许还能算得上有那么两分眼力。”
青鸾把头埋在自己双臂间，幽幽的叹了口气，听江无畏继续道：“我先前故意挑衅沈妃，起初也是看不上她这等泼妇捉奸的架势。可是后来发现，也许事实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沈妃她对着我十分的凶悍，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但是后来，当我捏造事实告诉她，太子喜欢的人是汪静枫之后，她立即就变了脸色，严厉告诫我们——不准向任何人透露这样的消息，一个字也不可以。为了这个，她甚至甘愿低声下气的跟我道歉，你说这是为什么？”
青鸾心中一动，意会过来：“你的意思，沈妃她来找你的麻烦，就是为了保护太子？但是如果太子跟汪静枫传出有染的消息，则会对东宫的品行不利，所以——”
“所以这些东西，其实你们这样出身的人更容易理解的多。当然一个女人要维护自己的丈夫，也许可以不是出于爱的缘由，但是，如果她明明很爱他，却又得不到他，仍然还要维护他——那么除了家族之间的利益和个人荣辱之外，这个人总要有让她甘愿咽下这口气的优点。我看沈妃不如她表面上所体现出来的那样肤浅简单，就算我再不读书不懂世事，也知道她是大学士沈约的孙女。沈家的女子真会如世人所言这般的浅薄？还是她宁愿让世人如此理解自己？她的身后除了沈家还有谁，这些我就看不懂了。只是，我以为，她跟太子之间的关系，不能以普通的夫妻来推断。”
青鸾定定的想了想，道：“你说的我明白了，可是——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啊，走，我们现在先去看看汪大人的伤势如何吧？哈哈！顺带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指使韦胖子给我们做个早饭，真是想想都浑身舒坦。”
其实青鸾隐约猜到了，她说的让韦明庭做早饭，必定是有所图谋的。果然，等她把这份号称是“京城大才子亲手烹制”的滋补早饭端到昨晚上无辜被打的伤痕累累的汪大人跟前时，本来养精蓄锐，正准备抄家伙报仇的汪大人居然半信半疑的放下了手里的“凶器”，改为走到桌子跟前，最后尝了两口之后，两人又再握手言和。
然后，当被人霸占住处一夜未眠，又饱受烟熏火燎的双重痛苦夹击之下的韦明廷走进来时，两人已经开始一致对外，声讨起韦明廷昨晚上护驾不力。
对此，韦明庭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愤愤然的瞪了这对“狗男女”一眼，然后对青鸾说：“章姑娘你没事少跟他们来往，真的——我这辈子最大的交友失误，应该就是十几年瞎了眼，认识了这么一对王八蛋。”
青鸾甚是尴尬的呵呵了两声，忽然觉得自己词语贫乏的连个打圆场的话都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