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党争的第一炮已经打响!(手榴弹+地雷+营养液加更)
香气冉冉升起,檀香为底,甜暖的梨子香紧随其后,还带着淡淡的荷香与果香,让人身处屋中,却似是游遍山林。
“长安,良嫔最擅制香,想来你对香道也颇有研究,这香如何?士珍亲自所调,清新淡雅,远胜长宁城中许多香。”
大公主坐在帐中,斜靠软枕,昏昏入睡。
李暮歌坐在对面,她还是第一次跟大公主在床上品香。
长宁城中许多贵族都喜欢在床上放个桌几,请友人品香,贵族家的床,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床,说是一个精美的木制帐篷也不为过,擡到外头去,都能说是一间小屋子。
李暮歌总是会被这些贵族享受的能力惊到。
帐中品香,香气挥散不去,能更好得感受那浓郁的熏香味道。
李暮歌其实不是很喜欢熏香,那总会让她想到道观庙宇里的味道,烟气火燎,没比乡下厨房灶台前好多少。
“颜三娘子制香手艺一绝,母妃同样是个中高手,可惜皇妹没有学过制香,只是个门外的俗人,对香只有好闻和更好闻的区别。”
“哈哈哈哈,那士珍这香,依你来看是好闻,还是更好闻啊?”
大公主被李暮歌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香气浮动间,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的志得意满。
最近太子屡屡受挫,大公主高兴得很,颜士珍帮她联络御史言官,正值盛宠。
“当然是更好闻,从未闻过如此清雅的香,颜三娘子不光智谋过人,连这小小的制香之道,都比常人更富巧思,当真是奇人。”
大公主摇了摇头,“你啊,说话是愈发滴水不漏了。”
透过冉冉升起的香,大公主看不真切此刻对面人的面容,不过她能感受到,李暮歌心情也不错。
“最近士珍那个妹妹在大理寺混得风生水起,听说邹少卿连连称赞她,夸她是断案的奇才,她帮着破获了好几个案子,犯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连民间都有了她的名号,不少人称呼她是‘颜青天’。”
李暮歌并不意外此刻大公主提起颜士玉,“青天寓意公正清明,百姓能用青天一词来形容士玉,想来她确实是做得极好。”
“往常屡屡破案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可没一个人能如六娘子一般,好名声传得这样快,就如也没有一次科举之事,被众人如此关心。”
大公主说着眯了眯眼,想要透过香气,将对面的人看真切。
“你说,一切当真是巧合吗?”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李暮歌低头饮茶,动作不急不缓。
大公主身上沉重的威压如潮水一般倾泻而来,疾风暴雨之中,李暮歌如岸边静静矗立的礁石,千年万年,直面海上风暴霜雪,被海水无情冲刷,依旧挺立。
放下手中茶杯,瓷杯轻碰桌面的声音打破了那说不出的压抑,李暮歌轻笑一声,语调愉悦地说道:“大皇姐,这世上的巧合有很多,只要结果向善,何必多思多忧,平添烦恼呢?”
大公主深深看了李暮歌一眼,垂眸不语,当她的视线从李暮歌身上挪开后,李暮歌浑身一松。
长期居于高位养出的一身威势,实在是骇人,李暮歌心道一声恐怖,继续劝说大公主别纠结。
“佛说世人三千烦恼丝,要我说啊,烦恼多了,烦恼丝可就少了,近来失眠多梦,脱发严重,大皇姐一头乌发叫人羡慕得很,可有保养的秘方啊?”
大公主闻言,下意识擡头看了一眼李暮歌的头,上面是连发缝都看不清的乌黑浓密的秀发。
“咱们姊妹们的头发都多,父皇和太子头发也多,随了先帝了,先帝老时,还是一头黑亮的秀发,不像是那些朝堂上的老头子,年纪大了,戴上官帽都遮不住秃了的头顶。”
李暮歌倒还真不知道盛天皇帝有这种奇异之处,盛天皇帝死时八十多岁,头发还都是黑的,又长寿身体又好,这基因真是强大。
李麒活的时间也长,就是后来脑子不太好使,可能得了痴呆了。
话题一下子从严肃的朝堂政事转移到了头发上,大公主没有再将话题转回去,姐妹俩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闲话,时间过得极快,等天快黑了,李暮歌便走了。
前脚李暮歌离开,后脚颜士珍下值到了大公主府。
“殿下,长安公主来过?”
颜士珍进屋看见大公主人还躺在床上闻香,对面的茶具还没收走,便知有客人,能被大公主接到帐中接待的客人,目前唯有一个长安公主了。
大公主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颜士珍坐到她对面去,颜士珍见状,脱了鞋,跪坐在床上,为大公主煮茶。
热气与香气混在一起,那香更好闻了。
“太子今日送了陈情书吗?”
有言官弹劾,就必须上陈情书,将事情讲明白,若是官员们不服陈情书所说,那就继续弹劾,直到皇帝做出决断,事情才会有结果。
皇帝如今迟迟没有开口,言官和太子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并未,听东宫的人说,太子卧床不起,像是病得很严重。”
“跟父皇前几日得了一样的病吧?”
大公主开口是一点儿不客气,连带着皇帝都一起挨数落了,颜士珍习惯了大公主的“毒舌”,没什么特殊反应。
“哼,老二就是个怂货,以前缩在荣阳身后,现在荣阳自顾不暇,他连冒出头来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殿下,太子终究是太子,比起其他人,太子的位置实在是优势太大了。”
颜士珍等大公主骂完才开口,从她的口气里能听出来,她其实是赞同大公主的话的。
同样认为太子本人是个怂货。
“唉,太子命好啊。”大公主感叹一声,“今日试探了下长安,你之前所言无误,魏王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还有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科举舞弊,估计同样是她的手段。”
“士玉想来已经追随了长安公主,做了她的门客,长安公主对魏王下手,可能是为了报复之前荣阳公主杀她的仇。”颜士珍并没有因为自己猜对了而高兴,她反倒更担心了,“士玉这孩子,从来不是个野心勃勃的性子,她更不喜欢参与到这种纷争之中,怎么就对长安公主如此忠心耿耿了呢?”
颜士珍少见得说了一大堆话,大公主能感受到颜士珍对妹妹的担心。
这让大公主莫名有点儿心虚,因为说起来,长安也是她妹妹,但她从来没有如颜士珍一样,打心底关心过这个妹妹。
旁的妹妹也就算了,如荣阳一流,大公主恨不得弄死她,肯定不会关心,十四却不同,十四是唯一一个立场鲜明,站在她这边的公主。
“咳,或许是合了眼缘,你也不是个爱好纷争的性子,不也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闯了无数次难关吗?”
颜士珍笑着应了声是,低头倒茶时,眼中却有了些别的意味。
昔年她入宫进学,盛天皇帝一眼选中她,将她送到了大公主身边,后来时局变动,她除了效忠大公主外,从无他路。
士玉也是如此吗?
颜士玉含泪表示,是啊!
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那天在太学,她绝对不会跳到水里去救人!一步错步步错,她真的是错了太多哇!
缩着身子躲在鸡圈里,闻着那浓浓的鸡屎味,颜士玉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等外头一声令下,颜士玉从鸡圈里冲出去,在月色之下,将那趁着深夜回家看望老娘的犯人逮住了。
犯人激烈反抗,被邹少卿一刀砍掉了双腿。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去老远,在夜里不住回荡,平日里白天晚上都很热闹的村庄,此刻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家家户户灯火全灭,犹如鬼村。
“不错啊,咱们的颜青天今日表现也是极好,犯人能被抓住,全靠你的忍辱负重,回去后,本少卿一定会在温卿面前多说说你的功绩!大理寺能有六娘子,真是如虎添翼啊!”
“少卿言重了,一切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少卿若是无事,下官回家更衣洗漱了。”
“去吧去吧,今日真是辛苦!”邹少卿说着想上前拍拍颜士玉的肩膀,但是一走过来就闻到了那股萦绕不散的味道,他哈哈一笑,转身去抓人了。
颜士玉面无表情地看着邹少卿走远,邹少卿说话的时候,恨不得离她八百里。
但凡邹少卿离她近点儿,她就真信邹少卿的话了。
什么如虎添翼,是部门多了个打杂的,外头多了个扛刀的还差不多!邹祁人长得老实,内里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跟那位大理寺卿如出一辙,怪不得这俩人师生,一脉相传的狡猾。
老狐貍和小狐貍!
上马车的时候,颜士玉心里还在骂。
撩开车帘,任由风吹入车厢之中,带走了那些怪异的味道。
蹲在鸡圈里,颜士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别说蹲鸡圈了,她在大理寺这些天,尸体都不知道接触多少具了,命案产生的尸体,那真是死状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其中不乏早已腐烂发臭的尸体,鸡圈那点儿怪味比起尸体烂臭的味道,根本微不足道。
颜士玉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李暮歌给她下了任务,让她查一查一桩旧闻。
十年前,后宫死了个才人,那才人还怀着孕,一尸两命,最后皇后查到了良嫔身上,是宁泽世以状元的身份,将良嫔保了下来。
时过境迁,后宫早就无人提及当年死去的才人和小皇子,但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哪怕是后宫死了人,也得在大理寺走一走流程,记录在案。
记录归记录,案子结果是不是真实的,那就不一定了。
大理寺实际上的工作是复审案件,遇到一些非常严重的案子,底下查不了,大理寺也得负责帮忙破了。
大庄很多职位都是这样,有时候官员不光要管自己职责内的事情,还得越权管一些别的,主要是因为选官时,官员素质不一,不是每个官员都是踏踏实实考上来的,也不是每个官员都有真材实料。
十年前,邹祁已经进入大理寺,那个时候他是大理寺正,主要负责审案。
颜士玉认为邹祁一定知道什么,可是邹祁嘴跟蚌的嘴一样,闭得死死的。
真是让人头疼。
颜士玉想,十四公主就给她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如果她连这事儿都办不好,以后想要离开大理寺,估计更难了。
毕竟一个没有能力的属下,哪个主子会老想着?
以前十四公主身边只有她一个谋士,颜士玉还挺有安全感,结果现在不一样了,文绮楼发力,李暮歌认识了好几个有才能的人。
其中最为优秀的,是个名为常盈栀的女子。
颜士玉想,她必须想个法子,尽快让邹祁开口,查清楚这个十年前的旧案!让十四殿下想起她来,把她调离大理寺!她才不要在大理寺呆一辈子!
她暗下决心,马车在夜色里跑入了长宁城。
说起常盈栀,李暮歌是真的颇觉惊喜,她没想到能从民间找到如此优秀的谋士。
常盈栀以前多是被世家聘请,为世家贵女教书习字,后来她父母双亡,丈夫也死了,只留下她一人,她便干脆找了个道观,成了一位坤道道士。
常家算不得世家,家中有底蕴但早已没落,所以常盈栀算是寒门出身,她还有个哥哥,读书天分一般,年近三十才去考科举。
然后倒霉的常家郎君,正巧碰上了太子门生舞弊。
不知道是考上了名次被人顶了,还是压根没考上,最后放榜,榜上无姓常之人。
那位常郎君认为是前者,这些日子没少写诗抨击科举舞弊之事。
文绮楼到了李暮歌手上后,她立刻开始有意识得搜罗那些民间对科举舞弊意见很大的寒门学子,举办文会,供给他们笔墨纸砚,让他们写出对太子和科举现行制度的不满。
文绮楼借此再次开始门庭若市,不光有人流如水的好生意,李暮歌还借此接触了不少真有才学的寒门学子。
一箭双雕的好事,加上有大公主联络的言官挡在前面,皇帝和太子也没有功夫处理民间声浪,李暮歌真是赚尽了好处。
她培养了几个寒门子弟,让他们借此事扬名,等再开会试,有名声在外的基础,他们定能考上。
李暮歌将事情算尽了,但想法和实际中间,还差着一个落地过程,中间的具体操作,全都是由常盈栀接手,李暮歌只需将想法告诉常盈栀,就能放开手,在国子监好好读书了。
会用人真的比什么都强,读书干活儿两不误的李暮歌真切体会到了知人善用的好处。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集到了太子门客舞弊一事上,连国子监里,这些日子也常有人谈及此事。
甚至连宁泽世都被惊动了,特意来文绮楼找李暮歌,问她打算做什么。
李暮歌被问得一懵。
“小舅父为何要这样问,此事与我有何干系啊?”
李暮歌真不觉得她有那么大的能量,还能左右朝政了。
她现在是打算对付太子,可对付太子肯定不能她自己上,太子和魏王不同,想要扳倒太子,必须从根上开始铲除。
太子羽翼颇丰,而李暮歌这把刀还太小,砍不断太子的羽翼,所以从一开始,李暮歌就物色好了当刀的人选。
大公主当仁不让!
只是大公主是人,不是真的刀,当大公主这把刀开始砍人,李暮歌就得放手了,不然她也会被砍。
所以此刻宁泽世问李暮歌什么时候停手,就问得很没必要,李暮歌哪儿知道大公主何时愿意放过太子。
“文绮楼这些日子变得热闹极了,只是他们天天在此吟诗,抨击朝政,实在是危险。”宁泽世没有戳破李暮歌略显敷衍的伪装,而是苦口婆心地劝她,“不光是学子们危险,你也很危险。”
宁泽世是真的关心李暮歌,李暮歌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面对这份关心,李暮歌张了张嘴,说不出骗人的话了。
好半晌,李暮歌才问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不知过两日小舅父休沐,可有时间在家中招待我?”
公主的身份贵重,明明是李暮歌上门求见外祖父外祖母,却要被说成是小舅父招待她。
宁泽世不在乎那些细节,他十分惊喜地问:“殿下要到宁家吗?臣一定扫榻相迎!”
“嗯,还没去过宁家,不要太张扬,我悄悄过去。”
李暮歌略有些调皮地冲宁泽世眨眨眼。
宁泽世喜不自胜,李暮歌说什么他都立马应下,只是他心里还想着太子的事,走之前不忘叮嘱一句。
“太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如果端华公主与太子相斗,你离远些,莫要引火上身。”
神仙斗法,很容易牵扯到旁人,真要是被波及到,神仙本人或许没什么事,周遭的人可就遭了秧。
“小舅父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还请舅父转告外祖父与外祖母,长安很期待两日后宁府之行。”
宁泽世笑了笑,也开始期待起两日后的见面。
等宁泽世离开,李暮歌站在窗边看向天空,此刻正值午后,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只有太阳,挂在天上尽情释放光与热。
李暮歌伸出手,手圈成一个圈,太阳就在她的手心里。
东宫之中,太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不时口中痛吟几声,被太子妃请来的太医们上前查看,均是一脸愁色。
“殿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