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允后,身强力壮的婆子搬着一盆盆精心侍弄的牡丹,按照南栖的吩咐摆在窗柩下头的支摘窗下。
黄灿灿的花瓣迎着冬日的暖阳,颜色鲜亮叫这屋内少了几丝沉闷,连带着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伺候花草的婆子上前来行了一礼,低着头道:“见过表姑娘,二公子吩咐了若姑娘对这花有何不满之处,便吩咐老奴如何去做。”
白嫩的柔夷轻轻拂过娇嫩的花瓣,这些黄的红的灿烂之物摆在屋中瞧着心情也爽利,怪道贵女都会研习赏花一道。
南栖扶起了人,唇边带笑,“多谢谢嬷嬷了,南栖很喜欢这花。”
伺候好花草回去回话的婆子看着面前执笔神色淡淡的郎君,细细描述了适才在栖迟院所言所见,只闻上首郎君淡淡的嗯声。
像是毫不在意,却在听闻她很喜欢这花后唇边微微扬起。
似有若无,又像是一时看花了眼去。
...
柳氏所在的青苔阁内,她正倚靠在湘妃榻旁阖着眼,由巧儿拿着小锤子轻轻地锤肩。外头似有动静,一三等丫鬟负责外间,悄声跑进来附耳于她。
巧儿看着面上布着些疲态的主子,适才去太夫人院内伺候早膳又与大夫人打机锋,要争着管小年那段日子大厨房进项支出的帐。
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手下轻轻敲着,不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思绪。
在柳氏耳旁轻轻说道:“夫人,外头人说大表姑娘又来了。您看,这会儿奴婢是不是要先请她去花厅等着。”
“昨个才来过,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的,不若待巧儿让夫人再松快松快后再请她进来。”这话说的并无道理。
昨个晚边才同南栖二人一齐用过膳,怎的今日又有事要来寻她了。
栖姐儿才是她嫡亲的外甥女,都无这般多的事寻她,怎的到了湘姐儿这三天两头尽是事儿。
她这表妹夫在教养儿女一道上实在是令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顺势让湘姐儿嫁入兰陵萧氏,从长远来看,于她于二房是否真是一件幸事。柳氏眉梢皱起,风韵犹存的上挑狐貍眸尾亦泛起三道褶皱。
她亦为与大房争权的事浇头上火,大房的两位公子都在着手备着议亲人选,唯有她的横哥儿,太夫人是提也没提过。
如今还得为湘姐儿分忧解难,她眉心蹙起的竖纹越加深了。
一时想的远了,好似她娘家那边还有几个适龄的女儿...
见得不到答话,传消息的丫鬟站在门边略带焦急,只将眼神落于巧儿身上。
见主子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巧儿对门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又小跑着出去,将叶湘怡从院门边领到了花厅,还不忘给人上了盏茶。
就这样,叶湘怡仍旧不满足,觉得被人下了面子。
端起那茶盏重重砸在桌面上,茶汤荡起却反倒落在她手背上,一瞬便烫红了手背。惹得她惊声叫了起来。
连忙叫人打了凉水来泡着也于事无补,养得白皙的细皮子泛起一片红,隐约可见几颗透明的燎泡。
女人家最重好颜色,尤其没颜色之人更是看重,她又惊又怒又痛,一个巴掌就打得奉茶的小丫鬟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灌满冷水的盥盆亦被带翻。
小丫鬟在柳氏这处也是有头有脸的三等丫鬟,年岁虽小但走出青台阁外头扫洒的小厮丫鬟哪个不是姐姐,姐姐叫着的。
如今跌坐于地,被打蒙了,一时没忍住哭了起来。
外头吵吵嚷嚷终究是惊扰了里头人,柳氏睁开眼起身,倚靠在榻边没好气地挥着手道:“你去瞧瞧,青天白日的这外头是在闹些什么。”
巧儿掀了翠帘走了出去,绕过一方影壁到花厅内见着跌坐在地上面颊一侧红肿隆起的烙色,眼中并不别的神色。
只是语气不善,指桑骂槐道:“闹什么呢,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主子在里头休息呢,没眼力见的,又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伺候,三天两头的杵在这处,还是个榆木脑瓜。”
词严令色,一番敲打的话说得叶湘怡回不了嘴,若回了就承认不知分寸之人是她,不回只得将气憋在心里头。
烙色爬了起来却看见巧儿眼底撇头的暗示,当下捂着脸便向外头跑去了。
是巧儿,叶湘怡从心底就不喜欢这个丫鬟,同她妹妹一样贯来会装样子。
二人相对而立,巧儿行了一礼:“见过大表姑娘,主子在里头歇息,让表姑娘在花厅中等一等。”语罢,她便又回了室内厢房去。
徒留叶湘怡一人在外头扯着桌案上铺着的刺花缎布生气。
进了厢房继续替柳氏摁头的巧儿道明了适才情况,听得叶湘怡竟敢掌掴她院内的丫鬟,柳氏皱起的眉梢就没放下过。
半晌才听得她道:“也好,就让她在外等上三炷香,这个脾气是该治一治。”
在花厅内等了许久,打跑了那丫鬟后也没有下人来继续上茶,叶湘怡觉得定是那巧儿下的绊子,也不知道她同姨母说了些什么。
在花厅内坐立难安之际,又是那张脸从里头转出来,低眉顺眼请她进去。
见到表姨母后叶湘怡柳氏让她坐于榻旁,面庞不似往常热切她也只当柳氏是乏了。只字不提在外头发生的事,只是将黄鹃所言及她的猜测告诉了柳氏。
倚靠在大靠枕上的贵妇人不以为意,直到听见叶南栖在如芳园内吃糕品茗,那糕点是用油纸包着的时眉头一蹙。
瞧着厉害逼人。
瞧出端倪来的叶湘怡立马添油加醋把能想到的都当做亲眼所见说了出来,最后问道:“姨母,妹妹一向心思就多,还小的时候在叶府时想吃什么好东西便会攀扯着府上的小厮喊哥哥。被我和娘亲瞧见重重责罚后,那小厮还被哄骗着送膏药呢。”
叶湘怡一字一句,有鼻子有眼的说道,唯恐柳氏不信。
待听得那油纸包是用黄麻绳栓着的,柳氏面上挂着的雍容再也维系不住,一手紧紧攥着,保养得宜抹了丹蔻的指尖直直戳疼了手心也不曾松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栖姐儿莫非是知道家中给她安排的婚事,急于脱身将婚事打到衡哥儿头上了。
那般的容貌,若低下身段来哀求,哪个男子能招的住。他的儿子她知道,临安第一怜香惜玉之人,上回同他道明了叶南栖的用处,若是栖姐儿真求到他身侧,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六品官身,家世实在太低。
日后让衡哥儿在兰陵公府怎么擡得起头来,她的脸面亦要往哪搁。
面上不动声色,拉过叶湘怡的手问道:“湘姐儿,这事你可瞧得真切?在如芳园内真是衡哥儿和栖姐儿。”
其实二公子也路过停留了几瞬功夫,一想到这个叶湘怡心头的妒火便掩饰不住。她这个讨人厌的妹妹怎么到了临安事事如意,定是她又用那张叫人见了就生起怜惜的脸到处勾人。
见柳氏这般在意这事,知道这把火是拱对了,她隐瞒了萧衍的事低头应是。
“我答应了太夫人会替你姐妹二人寻一桩好婚事,近日这日子瞧着不错,也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柳氏意味不明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