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出身的合依心细,福至心头像是无意间说道:“表姑娘且放心,这个时辰恰好是月末放银钱的日子,府上得了闲的婢子仆妇皆去库房前候着了,不得闲的也加紧忙完手头的事,好去排着队领月份银子呢。”
“若是哪位主子能多赏些,可是还要互相比上一比的。”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再喜欢嚼舌根的下人也无意留心她从哪来,回哪去,无需担心。擡头看了看光亮亮的地面,南栖思忖着,二表哥他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留她宿上半宿吗。
拐了道弯便回了院子去,南栖邀她入内小坐一会儿,合依也只是摇着头:“奴婢奉命将表姑娘送回来了,这便先回去了。表姑娘好好歇息着。”
“小姐”绿墨得了消息,在门边见着了人,小跑着过来了。
向合依道谢后,扶着人回了厢房去。
院内果真空落落的,连扫洒的下人都不见影子,都上库房那领银子去了。
看着她面色略微有些白,绿墨担忧着问道:“小姐,你可还好?二公子他,他待你如何?”昨夜去小室吃茶,心头难安稍坐几会儿便叫合依请着回了栖迟院去。
只留了小姐一人在那,她是知道小姐中了那腌臜药寻二公子帮忙,却不知是如何帮忙的。
昨夜小姐未归,今日瞧着面色也不太好,小丫鬟心头不免有些忧虑。
唯恐主子叫人欺负了去。
一路走来,总算是回到了厢房内,南栖略有些惫懒地靠在湘妃榻上,松了口气,心中却略微有些微迷茫。
她所求是公子的庇护,昨夜亲耳听闻若表现的好,公子会娶她为妻。
一时心中乱如麻,不知该不该信。
眼下听了绿墨这话,好不容易平息下的心绪又开始起伏,两靥泛起了些红,摇了摇头又说道:“他待我,也算是极好的。”
她将视线落于支摘窗上开的艳极的牡丹花,前些时候那盆花开谢了,伺弄花草的下人又从如芳园内搬了盆新的来。
得了谁的嘱咐不言而喻,她只是个表小姐,没这般大的分量指使大房的下人做事。
许是有些话憋在心中难受,南栖看着绿墨,潋滟桃花眸似是因昨夜未好好歇息有些晃神:“绿墨,二表哥说我中的是七日醉,这药无解。只能寻人才能解。”
无解,那便是只有...
绿墨险些打翻了手中端着的茶盏,连忙将茶盏搁在桌上拉着南栖的手问道:“小姐,你是说郎君他欺负你了?那他可有说娶你,何时娶你?”
小丫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南栖冰凉凉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期盼着从小姐口中听得她想要的。
南栖点了点头,不笃定地说道:“说了,他说若我心悦他一人,表现的好便能嫁与他。但什么时候嫁,他没说。”
瞧着绿墨焦急忧虑的模样,南栖这会儿倒是从中走了出来,反握住丫鬟的手安慰道:“别忧心我了,这倒也不算个坏事。”
“我家世低,虽是官家小姐但还不如一般乡绅富商的小姐。此刻也快接近年关了,在兰陵公府住了许久,本翻过年就该回家去了。”
“我那继母你也是知道了,我决计不会回去的,如今攀上了二公子,求上一求,不说顶好的姻缘,能安身立命的金银财帛总少不了。”
南栖将眼前境况掰碎了,揉开了细细说与绿墨听,桩桩件件事都考虑到了,唯独漏了她此刻的感受。
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经事,本该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如今却要在这高门大户偷偷摸摸行这种事。
若,若郎君是个狠心的,或是薄情的负心汉,那谁来管小姐的死活。
绿墨紧紧攥着南栖的手,圆圆的面上满是担忧,心中却希望这事能如她们所想般发展。“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法子要个承诺也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
“死奴才,敢拦着本小姐,滚开,让我进去”叶湘怡尖利的声音伴着小丫鬟的阻挠声清清楚楚传入二人耳中。
门扉上的帘子叫人一把扯开了去,小丫鬟紧紧抱住叶湘怡的腰,被连拉带托扯进了厢房。
见到了南栖,她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去:“小姐,烙色无用,拦不住大小姐。”
来者不善,今日当值的仆妇皆去领月例了,她这姐姐是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来的。南栖道无事,让她退了下去。
叶湘怡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嘲讽道:“叶南栖,来了兰陵公府你倒是又养了条好狗。”
见她穿了一袭簇新的水蓝色裙裳,梳着临安时新的妆发,不同于在叶府时明珠蒙尘,如今像被擦拭过了般美的惊人。
就这般随意坐在湘妃榻上,小脸微白,一颦一笑间有临花照水的美。
心头不由更气,爹爹和娘亲在家中愁的睡不着,她倒是过的滋润。
南栖垂眸,轻轻道了句:“不及姐姐,擅闯妹妹的院子,比农户家的猎犬还要厉害。”
不待她呛声,南栖迅速话头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又问道:“姐姐来我这,又是有何事?”
叶湘怡将袖中藏的一封信摔在了案几上头,厉声便斥道:“爹给你写的,你在皇觉寺那晚究竟做了些什么,竟触怒了刘老爷。你知不知道,爹本可以擢升去江南知府当差,因着你这事一搅和,本要到手的差事黄了。”
不提还好,一提南栖便忆起那夜的绝望及那张满脸横肉的面庞。
圆润的指甲紧紧掐进了肉里去,南栖唇角微勾,面上扬起一抹笑。
“姐姐这话说的好没理,妹妹我听不懂,什么叫触怒了刘老爷,刘老爷是谁?官员升迁一事向来由吏部负责,与我有何干系?”
“倒是姐姐三句话两句不离刘老爷,莫非这是姐姐心上人,不若妹妹我去告诉姨母,也好减轻姨母替姐姐寻婚事的烦扰。”南栖善解人意的说道。
视线却从那黄封信纸上扫过,不用看定也知道没说好话。
就他爹那样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家中那点狗屁倒灶的事都掰扯不明白,还是莫要去江南霍霍别的百姓了。
向来低眉顺目之人眉眼鲜活了起来,更添鲜妍娇艳的媚态,叶湘怡走上前去威胁道:“妹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左副都御使虽倒了他背后还有刘家,爹的意思是让你去好好求个饶,认个错。”
见她还不明白情况绿墨上前来,一把推开人,护在南栖身前。
高声道:“大小姐钟意刘老爷,便自己去求饶认错,莫要将这乌七八糟的事扯到我家小姐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