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涟漪见了是他,洋溢着笑容凝滞住。
擡起招呼的手无知觉放了下来。
“怎么是你,二表哥呢?”她心头不满,船上颠簸,她坐了大半日的船身上难受劳累的厉害。却仍旧忍着难受让丫鬟盥水净面,细细涂脂抹粉,挑了最衬这身衣裳的首饰来戴。
就是为了阔别多年,能将最好看的一面露给萧衍看。
期盼了这般久竟落了空。
站于她后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女子罥烟眉下的眸中亦划过一抹失落,纤长秀气的柔夷捏紧帕子,而后又释然。
是她多心了,珏哥哥身居高位,那般忙碌,饶是涟漪受宠,她也不姓萧,怎么会亲自来接她呢。
定了定心神,无须急的,今日见不着明日总能见着的。
本就心头不爽利的萧铎听了崔涟漪这番话,涵养极好的面上险些要透出不耐来。怎么,他就这般比不上二哥吗?
宽大的衣袖下头他捏了捏掌心,上前走了一步却依旧笑的温润:“涟漪表妹,二哥他有事不在府内。母亲特意命我来接二位表妹。时候也不早了,不若便随我先上马车回府去?”
盼了许久期望落空,崔涟漪还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
唇瓣才刚动了动,却被卢琅意拉住了手,她看向萧铎笑着说道:“萧家表哥不要怪涟漪,这妮子出门少,坐船坐了这般久吃不好,用不好的,心头难受才胡说话了。”
她偏过头看向涟漪劝着道:“这处风大,站久了面上都被吹得疼,不若就与萧四哥先回去,如何?”
卢琅意心中有成算,她刚丧夫不足一年,郑家仁善放了她归娘家另嫁。
假借着心中凄苦难受她寻去崔家寻崔涟漪,撺掇着人趁着年关来萧氏小住,这般也能离珏哥哥更近些。
当年是她错了,误把鱼目当珍珠,反倒是她瞧不上的萧珏从刀尖饮血,一路青云直上坐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她嫁的那个死鬼丈夫人前如玉公子模样,却不想是个不中用的,为官才没几年竟体弱害了暑热逝了。
明明萧家长媳该是她的。
她知道如今她不比从前是卢家未出阁金尊玉贵的小姐了,丧夫不吉利,这般身份去了哪家做客都要讨人嫌的。
当下唯有稳住崔涟漪,才能借着她亲姨母是崔家大夫人嫂嫂的关系在萧家住下。她也算得是萧家的表姑娘。
这般说来,好似站在码头吹了许久的风,面上有些发紧。
再者是卢家姐姐说的话,崔涟漪住了嘴,宣白带粉的娃娃脸模样讨喜的很。
踩着小凳她乖乖地上了马车。
兰陵公府门房的下人早早得了吩咐,再见得府内派去接涟漪小姐的那阔气马车在路上远远驶来,门房便吆喝着将七排钉的大门打开,好让马车顺利驶入。
入了门后有丫鬟仆妇将人请了下来,又换了一顶小轿子将人擡着去了崔大夫人所在静音堂。
卢琅意坐在涟漪身旁,看着她不谙世事的面庞眼内一闪而过的嫉妒,明明该是个落魄孤女命的,却在崔家萧家都这般受宠。
她穿着身烟水百花裙,眉眼间有书卷气,却无端含着愁,叫人生怜惜。拉过崔涟漪放在膝上的手语调轻轻柔柔赞道:“还是涟漪好福气,我听说在萧家,不论去哪都是走着去的。姑母疼你的。”
听得这话崔涟漪未置可否,唇瓣扬起笑了笑,回握住卢琅意的手道:“姐姐莫要担忧,我会同姑母说的,姐姐便安心在这住下。”
轿子由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擡着,走得又稳又快,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大夫人的静音堂前。
落轿,崔涟漪也不用人引路,照着往前的记忆便拉着卢琅意往里头走去。
随行的丫鬟见状跟了上去。
一路畅通无阻,倒像是特意吩咐过的。
过了几道拱门,绕过精致雕琢的影壁,二人入了花厅。
见到坐于主座上头衣着华贵内敛,极其有气度的一妇人,崔涟漪撒开了身旁人的手,小跑了上去直直扑入人怀中,娇娇柔柔的声音细嫩,细闻还带着些哭腔:“姑母,涟漪好想你啊。在崔家这些日子涟漪一直想来您这,家中人却不让,只说路途远,涟漪身子骨弱,不好去这般远的。”
才刚刚见上面,崔涟漪便拉着崔大夫人旁若无人的嘟嘟囔囔。也叫崔氏想起来她以前尚在闺中的那些松快日子来。
本许久未见,人也长大了,变了些模样,有些许生疏的感觉也叫这一抱和亲亲热热的姑母冲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