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萧珏起身,一直紧紧攥着椅背的手掌松开了。他看着面前的太医做了个揖,声音郑重道:“只要黄老能治好某的妻,某欠你一条命。”
刑部尚书的礼也不是谁都能受的,黄老连忙侧开身躲避,面上白须晃了晃,连声道会尽力。
云庐从外边来,见了萧珏抱拳道:“公子,金玉苑的下人全部排查了一遍,近日并未与患了痨病者接触过。”
这倒是断了线索,从府上所有奴仆下手倒是能查的出来,只是分辨其中说的真话假话,探查每个人近些日子的去向便要费许多功夫。
萧珏却不打算就这般放过了背后害了他的妻的人。擡起手掌沉声道:“既来源不是府上,便去临安城内找。患病者定是人人躲着走,你让手下多多留意,得了消息切莫打草惊蛇。看府上有谁同患病者有勾连。”
云庐领命又出了去。
进了厢房内,萧珏下意识放轻了脚下动静,见卢嬷嬷正端着药碗给床上人喂药。
他走过了去接过药碗接了这活,卢嬷嬷和饶芙退至一旁唤了声公子。
见他嗯了声,从手边那过锦帕细细擦拭卢清瑶唇边溢出的一抹药汁,低垂的眸中满是认真。
卢嬷嬷心中即是熨帖又是担忧,见状忍不住劝道:“公子,夫人如今还病着。您应该避嫌才是,若染上了太夫人和大夫人那不好交代。”
萧珏依旧稳稳坐于床榻边,大掌从被褥边探了进去,待感受到里头被塞了汤婆子一片温热不会冷着人后才放心收回了手。
墨玉腰封衬得身量挺拔,脊背宽阔。他淡淡嗯了声,唇轻启说道:“无妨,母亲祖母那我自有交代,倒是你二人,可有发现清瑶身边的物甚有何不妥之处,有什么是经常佩戴不曾离身之物?”
搁下药碗,萧珏不做声静静地瞧着卢清瑶,好似怎么也瞧不够般,瑞凤眸一眨不眨沉沉地看着她。
卢嬷嬷年纪大了,细想之下并未发现不妥。饶芙时常跟着卢清瑶,这会儿听得郎君这般问,以为找到了那物甚能让夫人的病有好转机,当下绞尽脑汁从平日里最爱用的钗环镯子想到用餐的碗和勺。
平素里用的多的都被理了出去,叫太医一一看过了都查不到异常之处。饶芙正巧苦恼地擡起头,看着帐上挂着的一个大红色香囊,绣线劈成细细的以苏绣双面技法绣成。
是夫人已逝的母亲给她的。前些日子夫人贴身佩戴似乎被卢家二小姐压裙角的一金镶玉饰物勾破了,她带了回去重新缝好还给了夫人。
这几日夫人一直在病中戴不得香囊,卢嬷嬷便做主挂在了帐上。
饶芙当即开口便道:“公子,这香囊还未查过,前日里...”她长话短说,道明了香囊经手过的人。
知晓卢清瑶平日里有多宝贝这香囊,萧珏亦不忍伤她心,往日里铁血冷面的人如今低下头去轻声细语状似哄道:“瑶瑶,这香囊给黄老查看一番,若无碍便还回来可好?”
似是怕她误会,萧珏又接着说道:“某不是不信岳母,只是这香囊经手的人多,实在叫人起疑。”
看着他熟悉的面庞带着关切,也不知是关切她,还是忧心此事与卢琅意有关,生怕会牵扯出他藏着的心上人。
卢清瑶阖上了眸子,轻轻地点了下头,便别过头去做翻身状,不愿再看他。
萧珏解了香囊,令饶芙和卢嬷嬷亲手将香囊送到太医手上,两者连连应是便退了出去。将偌大的厢房留与他二人。
屋内一时静静的,只闻炭火燃起的细微噼啪声。
人在极度静的室内总会多思,卢清瑶虽病着,可躺着久了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想到了潭姐儿,若她去了姐儿还这般小,该怎么办。
虽说太夫人和大夫人会疼她,可若萧珏娶了新妇,后头的生下了新的孩儿。夫妻和睦,还有孩儿乖巧可爱,那时她的潭姐儿该如何自处。
南栖,不就是母丧父再娶,好端端的官家小姐初入府时还生了一手的冻疮。
不行,她得为潭姐儿多想想,心中一时百般思绪略过。
她擡眸看着萧珏,因病得太久无时无刻都显得疲惫的眸子仿若恢复了以往清凌凌的模样。
她费力地从被褥中擡起了胳膊,素白的寝衣滑落,露出白似玉,能看出些微青筋的瘦弱皓腕。
“萧珏,我有话同你说。”柔弱的声音似是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哀求。
后者受不了她这样,大掌搭上她细弱的腕边,从里头再扯了床薄衾来盖于她露出的肩与手。
伏下身去,温热的气息落于卢清瑶面上,瑞凤眸一错不落地看着她,将她的手贴于他的面上,轻声道:“瑶瑶,我在,你说。”
“夫君,我知道我说这话是逾越了,可我心难安。若我去了,你娶谁都可以,但不能娶卢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