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辨别得出他在说些什么。
他离得太近了,说话的声音太响了,那股冲人的酒味还不断地从他外裳上传来,往南栖鼻子里头钻去。
左耳有些嗡嗡的,难受,好难受,后背还被硌得发慌,手也疼。
南栖控制不住了,泪珠一点一点从眼角边滑落。她别开脸,将面庞转向一边,不去瞧他,低低地喘着气。
看着他心爱之人流泪,萧铎慌了神,松开了禁锢着南栖腕间的手。
伸手捧住她的面颊,不愿听她唇中说出伤人的话,垂首便想吻下去。
还未触及那唇瓣,面颊上却火辣辣地疼。
南栖狠狠地掴了他一掌,桃花眸中虽盈着泪水,却不妨看得出面庞上盛怒的模样。
萧铎他如今就是个疯子,示弱不得,就得叫他明白她叶南栖不是好欺负的。
“我呸,萧铎,你如今这模样只叫我觉得恶心。不说你能不能比得上夫君,你根本不配同他相较。”
“你虽为家中庶子,但若好好为官,亦不会比旁人差。可你如今刚刚博得功名便欺辱家中嫂嫂,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南栖气极了,衣袖所掩的手腕泛着红,此刻还疼着。发髻乱了,下颔刚刚似被他掐了,亦火辣辣地不舒服。
不用瞧,也知道她如今这副模样是狼狈极了。
但她显然也低估了这些话,相当于指着萧铎的脊梁骨戳。
他长至这般年岁,总觉得自个活在两位哥哥的阴影下。以往还有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的萧衡衬托得他不是这般的无用。但听闻萧衡在边关屡屡立功,已由小小的百夫长要被往上戳升。
心中多年藏着的自卑,阴暗一遭被人挖掘出来。
还是他心爱的姑娘,不,她不配。
饶是他于情之一事再迟钝,也知道二哥往素里明面上与南栖没有联系,所以定是二人暗中勾搭。
他心悦之人竟是如此水性杨花,既然如此,为何他不能也一品芳泽。
烈酒冲昏了头,萧铎做出了他平生最后悔的决定。
南栖见他立于一旁不声不响,以为是知道错了。她哼了声擡脚便大步越过他往外走。
刚要走出这漆黑的廊下,纤细腰肢却被他攥住了,她正要喊出声,唇瓣连同半张面颊却被大掌捂住了。
耳畔传来叫她发怂的声音:“嫂嫂,想必你也不想叫人知道你与家中弟弟有勾连吧。你心中明白,便该晓得现下该如何...”
话未说完,后头便传来男子的闷哼声。
一直锢着她的手亦松开了,南栖拔腿便跑,见得廊下外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迎着淡淡月光,看清了郎君的面庞。
“夫君”南栖泣不成声,萧衍已先一步上前将人搂入怀中。
郎君的目光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得她面上,下巴处泛起了红,微霁的面色愈发地沉了。
“无事了,南栖无事了。”
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盘算着日后就算在府内,也不能只叫绿墨同她出门了,得把合依带上。
鼻尖耸着蹭在他胸膛前的衣襟上,周身被融融暖意包裹。南栖渐渐缓回了神,偏头去看捂着右手臂躺在地上哀嚎的萧铎。
如今缓过了劲,心中就开始瞎想,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她。
潋滟桃花眸擡起,怯生生地瞧着他,一如初见时那般。
郎君垂首,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问道:“除了面上,可还有哪处伤到?”
夫君来得及时,萧铎还未对她做些什么,南栖便摇了摇头。
见她无事,萧衍放下了些心,牵着南栖的手,一步一步向躺在廊下哀嚎的萧铎走去。
南栖瞧不见的地方,郎君面色愈发的阴沉,如狂风骤雨来临前无声迫人。
面前躺着的人是他的亲弟弟,但若非他今夜下值归来晚问及下人,道南栖去了金玉苑,久久不归他忧心便出来寻。
此处是金玉苑回漪澜筑的必经之路,南栖喜欢这处的蔷薇花海。
若非他及时寻到了人,不知道南栖会遭受什么。
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能原谅。
皂靴无情地碾过萧铎握着右边胳膊的左手,碾在他左手腕间,痛得他失了声。
上头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擡头见到向来端方雅致的二哥面上毫无情绪,冷冰冰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明日圣上点你入翰林时,自请外放,越远越好。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他自请外放,如今是七品的小官,外放只能去偏远的穷乡僻壤,为官一途也算得是断了前尘。
也不知要苦熬多少年才能熬出来头来。
看着他身旁的女子,萧铎不知心中是何滋何味。若他本本分分入朝为官,是否若干年后也不会比大哥二哥差。
是他葬送了自己吗?
他仓皇从冰冷的地面爬起,左手已失了知觉,也不知还能不能用。惊觉二哥还是为他留了一线生计,若坏的是右手...
好好做人不好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