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云芙已经触上了他的左手,他向来不喜她近身,若是一切如常定会甩开她的。
但萧铎没有,云芙的心凉了大半,公子的左手似乎感觉不到了什么了。
这番话又叫萧铎想起他刚刚在外头廊下做下的事,那般恶劣的事就是他死去也不能饶恕的。
他怎么能,怎么能那般说,怎么能那般做。
是他无能,南栖瞧不上他,无意于他也是正常。
唯有懦弱者才会将错误归咎于旁人头上。
听得耳边的哭喊声,萧铎本该感到烦的,如今却不觉得烦了,也看到了往素里未曾看见的。
他完好的右手拉住云芙,看着耷拉着的左手心中莫名有些释然,轻声道:“无事的,我就是吃多了酒没瞧清路,摔了一跤。明早起来便会好的,无需担忧。”
云芙头一回忤逆了萧铎,挣开他的手往外跑去,一面跑一面道:“公子如今也会撒谎了,好与不好得府医说了算。”
阻她不得,萧铎只得起身让门边的云礼跟着去。
看着府医面上沉重的神色,萧铎本人却是未曾有旁的情绪,还有闲心端着茶盏浅酌。
有些话无需道明,府医松开了探查的手道:“公子这手伤及筋脉,好在救治及时,日后除却搬不了重物,做不了细致活,养上三五月也无大碍。”
对于常人而言做不了重活又做不了细致活,这手也算是废了。
云芙在一旁捏着手心细细听着,听得这话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未多思便接过了府医开了药方子细看说道:“公子无须担忧,重活有下人来做,细致活奴婢亦会为您做好。公子只当与从前一样就是了。”
见无他的事了,府医便斟酌着问道:“公子,这事非同小可,可要小人告知老爷?”
“不痛不痒的事,无需叫爹知道。天色也不早了,医师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萧铎恢复清隽的声音响起。
府医连连道谢,便躬着身退了下去。
翌日金銮殿上,圣上本要点萧铎入翰林,却见他从文官中出来,立于正中。道他生于临安官宦世家,享旁人所不能享,如今得蒙圣恩,想自请前往边陲邑县治理民生,报效朝廷,待治理有成再斗胆求圣上让他回来。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百官有神色动容的,感慨后生可畏,萧氏不愧为天下清流之首;亦有不屑的,竖子年少空有大志,怕是不知道出了临安可就在难归来喽。
圣上允了,萧铎不日便将前往边陲之地。
归府路上,大老爷萧元言难得与萧铎共乘一辆马车,忆及他的四子今日在朝堂上从容沉稳的样子,为民请命的胸怀。未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吾儿非凡人所及也,好好/干,为父在临安等着你的消息。”
回府去,芳姨娘自是接受不了儿子被外放,拉着萧铎哭了起来,只道自己可怜,生的儿子也可怜。
云芙在一旁安慰她:“姨娘,若公子在外做出政绩来,也是能升官回临安的,还是大官。今日老爷还夸公子了,听云礼说圣上亦对公子夸赞有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云芙知道如何说才能令芳姨娘放下心来。
果然芳姨娘听得这话停下以帕抹泪的动作,哽咽着声音道了句:“果真是如此?”
萧铎未曾反驳,默认应下。
待云芙走了后他擡起左手与芳姨娘看,只说道:“姨娘你也瞧见了我这手,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官,若我留在翰林,怕是瞒不过旁人去。如今以退为进,这般已是最好的出路了。”
芳姨娘看见了萧铎一直垂着左手,她只当他不舒服,未曾想过左手有异。
当下也不管什么外放不外放的了,连连起瞧他的左手,问了许多问题,萧铎一一答来。待听得过上三五月便能恢复后将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直道佛祖保佑。
外放出临安的路途上,府上人来相送,萧铎远远地瞧着,没有看见那道倩影。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只要她不怨自己便好。
到了邑县,与繁华的临安相较,这果真贫瘠异常。百姓食不果腹,已是开春,却少有衣能蔽体者。
此处与边关接壤,家中有些积蓄者多迁至南边去,弃了的耕地被豪强侵占,久之,贫者愈贫,恃强凌弱者愈强。
萧铎沉下了心扎根在此处,短短几年的光阴弹指过,春来播种时他与民耕种,秋收农忙时,他亦撩起裤脚下了旱地。过往百姓皆喊他青天大老爷。
不是萧四公子,亦不是兰陵萧郎。
看着这处与来时大不同,老叟小儿面上挂着笑,虽不能同临安的富饶相较,但也能瞧得出海晏河清之相。
贫瘠落后饥荒苦痛去了许多。
近而立之年,他接了朝廷的调令,出任江南知府。走时,邑县的百姓夹道含泪相送。
他踏上了离去之路,回过头看着这一切,往昔书生清隽的眉眼已变得刚毅果敢。
好似,他一直以来都并未曾活在二位哥哥的阴影下,他们很好,他亦很好。
萧铎明白,升迁之事若上头有人阻拦,亦是不成的。
从过往的阴影走出来了,他以后也会很好的。么么哒大家,大家也要做自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