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忽视
顾真旭独自从饭馆走出来，眼神飘无定所地环顾着四周的街道，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与车辆，整个人渐渐变得呆滞。
他呆呆杵在原地，两手空空，面对这陌生的街道感到手足无措。
其实顾天成除了安排秘书接送他前来，就连回程也有安排，只不过他相亲结束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负责接送他的车根本还没到。
面对这种情况他大可以自己打个出租车抑或是给顾天成打个电话，但是现在他却无能为力，只因为他的手机还未被归还。
即使是让他独自出门，顾天成依旧坚持要杜绝他与其他人联系的可能性。
在陌生的街道里，身无分文且没有手机，确实哪里都去不了。
虽然身处室外，但他却感受不到半点自由，只能认命地等待被人再次送回笼子中。
在等待的过程中，天空逐渐转阴，下起绵绵细雨。
顾真旭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任由雨滴掉落在头顶上，随着雨势渐渐扩大，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
周围的人都纷纷往有遮蔽物的地方躲去，那个站在风雨中任由雨水侵蚀的男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不出一会儿前来接送的车便抵达现场并且停在他的面前，一个男人从车的驾驶座上下了车，将手中的雨伞给撑开并一路小跑到他的身边。
雨伞被打在他的头顶上将雨水相隔开，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站着个人。
虽然男人是出于好意，但对于已经全身湿透的他而言，男人的好意显得多此一举。
他迟疑片刻，随后便无视了那个男人，自顾自地走向车的后座并自己开门坐了进去。
男人见状露出尴尬一笑，随后二话不说便匆匆地返回驾驶座上，踩下油门将车向前驶去。
——
顾真旭打开家的大门，就看见周虹和另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
只见周虹正掩面哭泣，中年女人则是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部，嘴里轻声细语地说着安抚的话语。
两人留意到门边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闻声望去，就看见顾真旭全身湿透地站在门边，水滴还从他的袖口滴落下来。
顾真旭不忍直视两人的目光，只能尴尬地将视线撇开。
仅仅半个小时的车程显然不足以使他的衣服完全干透，况且在进家门以前眼看着依旧豪大的雨势他仍然选择无视驾驶座的男人递来的雨伞，导致自己在走到大门的这一段路中又淋了一遍雨。
他倒不是想故意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狼狈的模样，只不过比起他内心的空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已不被他看在眼里。
周虹见状已不顾脸颊上的泪痕，身体猛地向前倾，但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往回缩。
她扯着干涩的嗓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淋了点雨。”顾真旭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已经无心理会话中的漏洞。
他那完全湿透的衣服都已经到了会滴水的地步，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淋点雨”。
周虹对此抱持质疑，但是却不敢再追根究底，因为那个答案是她自己早已心知肚明的。
她眼看着顾真旭现在的状态，分明心里宛如刺骨般疼痛，明明知道自己的逼迫只会让他们母子的关系逐渐产生隔阂。
她眼前所见的希望可说是微乎其微，但是她却不愿意在希望完全破灭以前就知难而退。
她犹豫片刻后问道：“今天的相亲还顺利吗？”
“不顺利，失败了。”顾真旭说起话来毫无阴阳顿挫，看似一脸的漫不经心，仿佛正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四处飘荡，最终视线落在了周虹旁边的中年女人身上，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他并不感到陌生，因为他在数年前还曾经受过她的照顾。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应该已经有了一定年纪，但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一丝明显的皱纹，依旧是肤如凝脂。
她身穿一套简易的唐装，白色的立领宽袖上衣的领口上扣着两排墨绿色盘扣，一条墨绿色的长裙，腰间还系着一条墨绿色的流苏吊坠，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这个女人正是周虹的亲妹妹、周央，也就是顾真旭的小姨。
周央从顾真旭刚上初中那会儿开始就独自一人照顾他整整六年时间，一直到顾天成和周虹的事业平稳下来，周虹转而留守在家里才从她那里将顾真旭接回家里。
从那以后就已经有将近四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面，虽然偶尔会从周虹的口中被提及，但是却始终没能见到她本人。
在顾真旭借住到周央家里的时候就对她的事情略知一二，她对传统的中式服装颇有兴趣，那段时间还在别人的服装店里帮佣，顺道在那里学习手艺，到后来还能负责缝制各式各样的服饰。
听说她在这几年间已经独立门户，开了属于自己的中式服装店，从她的外表看来一切应该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周央留意到顾真旭的眼神，转而对他露出一丝笑容。
顾真旭面露难色，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下来也无心理会，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小姨好。”
周央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毫无防备的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没有。
深怕被人察觉到异样的他最终只能仓皇而逃，连忙迈开脚步径直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雨水都从他的身上滴落下来。
其实他隐约听到周央对他的寒暄问候，但是身后的声音越大就越是促使他加快脚步，一路返回自己的房间里才终于能松下一口气。
他背靠着房门大口喘息，回过神来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但是却已覆水难收。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道歉，同时也让自己慌乱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当他感觉自己足够镇定，随即就想赶紧冲下楼向周央赔罪，但当他手握在门把上的时候动作就戛然而止。
原本毫无察觉，但是衣服湿透且紧贴在皮肤上的粘腻感却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