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什么被爽约了之后的愤怒与烦躁，只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就像是在结冰的水下看向冰面以上世界的鱼，虽然缤纷瑰丽、光怪陆离，但即使终于遇见了一个窟窿，也不会欣喜地游过去而已。
我又给莱拉斯打了一个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
天亮了，流星雨早就结束，这一页的故事也已经讲完，我该走了。
“你该走了，崔斯特。”威廉推了推眼镜，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我绑在手臂上的黑刃，“你的死讯会由我们这边有节制地传出，外界对家族质问时，家族也会保持沉默，以此来佐证你的死亡。”
我仔细地浏览着OldHunter上的委托详情，问道：“那这个委托……？”
威廉回答我：“这是我们发布的假委托，这次你将不会与崔西组队，因此另一个队友的生与死，你自己衡量。”
“反正就是把罪过都压到我这个死人头上呗，我都懂。”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关于前任族长那件事的名单，你到底整理好了没有？”
“已经多数整理完毕了，但是我不会作为一整个名单给你。”威廉也学着我的样子勾起嘴角，挑眉道：“你太不可掌控了。所以，在你注册了新的账号之后，我们会有人将委托发送给你，你只需要认出那些委托并且让你的队友……”他伸出一根手指，划过自己的咽喉。
看来他依旧没有那么信任我。崔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虽然她有些疑惑于为什么我并没有开始着手接任族长的职位，但是她也在很努力地学习如何做好那些冗杂的族长日常。
但是现在的海辛家……仍然被威廉这群老古董握在手里啊。我高估了自己积累底蕴的速度，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她一段时间了，也许我应该在未来离开家族的那段自由时间做些什么。我不能让她就一直当着一个傀儡族长和背锅侠。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一躬身：“我明白了，威廉叔叔，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好了，你该去准备一下了，这么多年来应该是你第一次彻底的与海辛家切断关系，什么钱啊、装备啊、子弹啊圣水什么的，可以找弗兰肯斯坦，这方面的物资我们会给予援助的——落脚的地方找好了吗？”
我擡起头来，直视他虚伪的关照：“已经找好了，我想，如果我在A国的C洲出现的话，距离本家的距离就足够远了。”
威廉若有所思地点头，提醒道：“别忘了多带几套衣服，那边的温差和L城差距很大的。家族制式的风衣和阔边帽就不要带了，长靴的话……如果你觉得战斗中需要加入靴底的符文，倒也不是不可以带上，反正外人也听不出来那些差异，只是遇见海辛家分家的成员时，记得隐藏身份。”
“请放心，这些我都会注意的。”
短暂的叮嘱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起即将陪伴我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囊，拣到崔西不在的时间里，离开了我从出生就一直生活的海辛家本家的庄园。
我拎着装满了装备和行李的箱子，穿过一片弯弯绕绕的簇拥着绣球花的山道。终于，硬底的长靴踏上了目标地址的土地上，看着满院子枯萎的荆棘有些哭笑不得。
该怎么说呢……到底该说这房子里的住客园艺技艺太差还是太固执——既养不活这么多的玫瑰，却偏执地任由她们的尸体在整个花园里横陈，又不愿意清理干净换上好养活的、适合S城气候的品种。
奇怪的人。
但是总感觉……有种很久违的气息，似乎一直在门后等着我敲响。
然后就有什么会像是千军万马一样从门后冲出来把我扑倒似的。
我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不受节制的狂跳，就像是被冰面困住了一整个冬天的鱼，终于听见了河水融化时的叮咚轻响，想要为了暌违已久的阳光雀跃到水面上一样。
不管了，我崔斯特·海辛还真没有怕过什么。我咬了咬牙，径直踏上了门前的楼梯，按响门铃——然后就被那古老的机械门铃声刺痛了耳膜。
“……你好？”门被打开一条缝，屋子里很黑，但是熟悉到让我想要流下泪来的玫瑰香气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就像是黑暗中缭绕而出的轻烟将我纠缠，越扯越紧。
“……你为什么，在哭呢？”屋子里那个声音的主人咬着不疾不徐的语速，就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又像是舌头有过什么重创一样，缓缓地问道。
“因为啊，我在想，死之前身旁有你这么一个队友，也不算是孤单啊，对吧，崔佛？”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着。
“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你这家伙还会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