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威廉叔叔，你牺牲了那么多老古董，甚至自己都赔了上去，想要图什么海辛家的拯救……我全给你砸碎！”
我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柔软但满是血污的地毯上。由于触碰极限而几乎完全失明的视线因为此刻的休息而得出几抹光晕，在我看来就像是彩虹一样。我吞咽下喉头的鲜血，哑着嗓子吟诵着最后的咒文：“父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1]”
我高举起右手，凭空捏下拇指，视作合拢圣经：“权柄、荣耀、皆归于父——An.”
就像是无数的玻璃弹珠被洒落在木制地板上一样。但那一阵宛如落玉盘的嘈杂后，整个书房再次归于宁静。
最后好像有谁留下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又有谁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就像是一个平常的长辈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胸膛猛烈地一起一伏，胸腔中的空气就像是无论如何都不够供给一样。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到疲惫了，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在我想要回到正途间，还要做多少次。
我也不知道我给出的答案是否正确。
虽然弗拉德说过不论如何他都会尊重我的决定……但也许我这样做，他不会皱眉吧？
我在想什么，这可不像是崔斯特·海辛啊。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搞什么，应该告诉他一声我的任务圆满失败了，因为我直接把我的威廉叔叔杀了，还让海辛家高层几十年、不，也许更久远的计划直接流产；崔西和弗兰肯斯坦一起跑了……嗯，确实是圆满失败啊！
我坐起身子，再次擦掉留出的鼻血；又掏出手机，不用去看也能拨通那个号码。
漫长的拨号声——最后通向无人接听。
搞什么，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颓然地放下手机，又伸手去揉了揉眼睛，以为这样会让视线快一点恢复。
“咔啦——”
即便是耳中嗡鸣的我，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有什么碎裂开来的声音。而我再清楚不过了，那声音正是深渊裂痕完全洞开、深渊与人间连通的信号！
……怎么会？！
“崔斯特表哥！”
伴随着几声呼唤我的惊叫，我分明地意识到我现在正处于先前威廉打开的那众多裂痕的中央！但是我……为什么？！巨大的错愕让我一时间怔在原地。而即便我想要起身逃离……可是我几乎搜刮不出一丝力气让我的双腿站立起来。
为什么施法者的死亡没有中断仪式？
难道说这些深渊裂隙的召唤仪式早就已经发动了……也就是说，其实那个不完美的天使才是召唤的附属产物吗？
我还来不及思考过多，正如我先前预料到的那样——大量的裂痕洞开，源源不断的恶魔气息自深渊深处接踵而至，一股又一股地冲;撞着我的感知领域，给本就尚未恢复的视线雪上加霜。
为什么、会这样……
救救我，有谁能救救我……我能感觉到滚烫粘湿的液体再次从我的眼角、我的耳朵、我的鼻子中流出，流到了嘴里。但我已经完全尝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了。
我能依稀听到尖锐的爪子破风的声音、健壮的四肢在地面跑动的声音、不属于人类的呼吸结构喘气的声音……
对于这样血流不止的我，恶魔们一定会因为无法遏制的食欲将我争抢、撕成碎片然后吞食吧。
庆幸的是我就要死在自己家里、自己曾经最想拥有的族长书房里了；但不幸的是，我爱的人却都不在我身边。
我静静地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但……那些恶魔却仿佛对我视若未见。它们纷纷路过了我，留下属于它们独有的声音，然后踩着书房的地板远去——似乎是向着大厅以外走去了。
已经醒来的海辛的族人们对于这一现象也只是发出了几声惊呼，但他们估计也与我一样累到动不了了吧，似乎没有人出手阻拦。
我扶着一旁的书桌，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眼前逐渐清明了一些，我发觉那些裂隙仍旧在书房四处散布着，狰狞地张着仿佛要吞噬人间的巨口。但是一个又一个的、不同种族的恶魔从裂隙中爬出，在路过我的时候，甚至对我颔首示礼。随后它们就沉默地从书房大门离开了这间屋子，或飞行或飞奔地直冲向花园——与教会交火的地方。
哈哈哈……威廉叔叔，你还是成功了。
你虽然没有打开那扇能够召唤天使的深渊之门，但是这些来自深渊的恶魔，却也都因你的契约而成为了海辛家的友军啊。
让我做选择？是啊，我做了。但我给出的答案对于事件的发展有哪怕一丁点影响吗？
我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