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伸出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被划出一道深长伤口的地方兀自疼痛着，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指滑落。我听见自己的声线沾染着惊慌失措，但又只能强自镇定下来，冷静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可以好好跟我说，我在听。”
弗拉德缓缓用拇指抹去嘴唇和脸颊上的血液，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他仍然没有从我的侧颈上挪开视线。片刻之后，他仿佛是终于遏制住了渴血本能一般地垂下头：“……我明白了。对不起。”
我从沙发上起身，去到医疗箱里找出了临时包扎用的药品和纱布，“你在说什么，什么明白了、又对不起的？”
胡乱地给自己缠了两道，所幸自愈的特性还在，只是创口仍旧火辣辣的疼。但弗拉德的眼神很奇怪，他仍旧直直地看着某个方向，似乎思想已经不在这间屋顶下方。
短暂的沉默后，他才擡起眼睛，仿佛终于捕捉到我的身影了一样，踉跄了两步走到我面前，将头埋在了我的肩膀，双手环过我的后腰。
“难道说，你做噩梦了？”我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一种可能，就轻轻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胸膛起伏间，似乎是叹了口气。
“我一定……”弗拉德低声说着什么，松开了我，双眼之中平添了几分坚决。
他擡手抚过我刚包扎好的伤口，却按捺不住袭来的困意，强行把哈欠咽在口中：“也许吧。”随后弗拉德便揉着眼睛兀自松开我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加了几块冰，就这么仰脖子灌了下去。
仿佛为了终结这沉默似的，他再次开了口：“怎么样，筹备？”
“虽然进度缓慢，但好歹也算是能看到希望吧。本地的教会看起来是属于新教，应该是约瑟芬他们的布道中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虽然我也觉得新教就这样直接将原有的神祇与信仰从高处扯下有点残忍……但真相就是这么残酷。”我迫不及待地接上了他的新话题，“然后工厂也已经联系上了，不过东西批量生产还需要时间。”
弗拉德用手掐了掐鼻梁，点了点头：“嗯……海辛家其他人呢？”
“现在OldHunter登录不上，很难找到聚集那么多猎人的平台……不过我已经给相熟的人们发去邮件了，希望他们能意识到这一次是需要众志成城的吧。”
我叹了口气：“但是，关于寻找深渊方面之前到底在忌讳什么、又为什么现在才完成门的仪式……我还是一筹莫展。事情太多太杂，简直是分身乏术，要是我有更多的时间就好了。”
我踱步到了窗户边上，微微将窗帘掀开一个细缝往外看去。
但就是这一瞥，我却突然发觉今天密布的阴云与前几日有所不同——这根本不像是早晨十点多的天空。灰暗而低沉的云层后面似乎隐藏着更加压抑的色彩，以至于那些云层的缝隙中渗透下点滴暗紫色的雨水……
不好！
我冲到了门口，迅速换上出战用的行头，一面对弗拉德嘱托道：“这天色不对劲，我不知道这一次开在这里的究竟只是深渊裂痕还是另一扇门，总之我要先去一趟教会！”
“等等我。”
“虽然阳光不是很盛，但现在还是白天呢……”我还是没忍住，半只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拿起了门口放着的遮阳伞，“不过我肯定拗不过你就是了，我们走吧？”
弗拉德提上了鞋跟，冲到了我撑开的阴影中。
我回过头，低沉深厚的云层让我看不清云层上方，但是感知领域已经先一步感受到了压力，这让我有种胸闷的感觉。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深渊如此主动地侵入有大量人类居民的地区。”我回想着之前几次关闭深渊之门的经历，那多数都发生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大多数普通人至今都没有目睹过恶魔降临。
弗拉德也顺着我的视线望向天际，握住了伞柄：“也许，当人们意识到危险，才会自发抱团自救。”
“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分不清楚阵营。毕竟人间仍然存有很多恶魔，他们也不希望深渊降临，只希望自己平稳安然地过活。如果人们只看到了恶魔的暴虐，是否会把这些对人类没有恶意的恶魔——”
“不要考虑太多，崔斯。”弗拉德打断了我的话，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指。
他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考虑……贪心的问题。”
“可我从来都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很固执。
弗拉德飞快地扫过一眼我的双眸，就把视线抛向别处：“你想要拯救所有人，背负得太重了。”
“我是这么想的，因为不这样去做的话，我会后悔。”我试图宽慰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不是救世主，但我总会竭尽全力。”
弗拉德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仿佛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那片金色尘埃旋转着飞舞。他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去拦了一辆车，报上了郊区教会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