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崔斯特。”他起身，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面上浮现出漫不经心，“但你别忘了，你的心脏是属于谁。”
我抓起一旁落在地表的静思之刃备好了防御的架势，却感觉到一滴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我想起了那些已经入口的食物、以及天使那融合的能力……难道说……？
我自卫一般地横地挥过长刀，再一次将他的头削去：“不可能！”
“崔斯，听好了，”声音的主人又回到了约瑟芬。我隔着他那破损的镜片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掺杂着痛苦与隐忍，“不要输给原初的欲望，你就还是你自己。”
“老狐貍？你……”我觉得手心一沉，仿佛又一次接住了头颅的重量与体积，在颤抖之间丢到了地上。“江、江蓠呢？”
我举目四顾，周围是残肢与碎肉生成的森林、或者说果园，而它们的根系纷纷蔓延至脚下的土地中，蜿蜒成为一个巨大的法阵。
江蓠的脚背与小腿已经没入土壤，但她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地继续念诵着某个我熟悉无比的咒语。
“不要担心他会聚合复活。”她的声音依旧冷静而清寂，但力竭也让她无法顺畅地呼吸，“咳咳……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只是那些幻象，别忘记你还要封印最后一道深渊之门的责任。你可要——”
光景一转，周围的血色森林又恢复为生机盎然的绿色，脚下所垫也变为深褐色的腐殖质。
不，不，不会的。我忽然回想起刚刚第二次枭首的情境。我所看到的的究竟是谁，我斩杀的又究竟是谁？
江蓠说那些都是幻象，可是究竟哪里才是幻象？
我用第二对手捂住了涨得快要发疯的脑袋，却被额间的荆棘冠刺破了手指。但总之我的感知领域应该不会欺骗我，我循着深渊气息浓度更深一层的身后冲去，跌跌撞撞，其余的翅膀被丛生的灌木划破刮烂。脚底的腐殖质也变得凹凸不平，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一个又一个曾经杀死过的人的头上脸上。
丛林无穷无尽，深渊气息的指引却始终未曾断绝。
渐渐地，能够感觉到头顶落下了无温的光，一间屋子……又或者是城堡，赫然停在脚下路径的尽头，以极高的速度向我冲来。
我擡起六翼一振，撞开了它的大门。
门内的铁锈味腥甜得令人作呕，那落下的光芒也几乎要刺瞎任何一个擡头仰望之人的双目。
我隐约还记得这个地方。
“怎么了，崔斯特，你又在想些什么？”
加百列的声音从我自己的侧脸响起，他擅自开了一张口。但等我错愕地抠向脸颊时，却只抚摸到我那无缺的皮肤。
我不再犹豫，旋身将长刀刮出一道圆弧，直直袭向身后。
“当啷”一声刃与刃交锋的脆响，仿佛敲响梦中人的钟声，我这才发现，面前勉强格下我攻击的，竟然是崔斯特那年轻的脸。
崔斯特喘着粗气，一跃退后，一双绿眸犹疑不定地颤抖着：“你……你不是休·海辛？”
“说什么傻话！”我想靠近曾经的我，向前一步时却踩碎了地面上滚落的苹果。
我能感觉到身体内不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在愉悦地笑，他张狂地向着过去的我宣布：“我是天使加百列啊！”
就在那句话脱口之后，我忽然嗅到了我从来不曾错过的味道。
是弗拉德。
他的气息很近，近到就像是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了游戏机的手柄。
“好吧，弗拉德。既然你想要向我挑战，那么我也想要见证一下你的实力。”我在片刻的怔神后，也拿起了面前的手柄，在大乱斗的界面选择了天使的角色。
“如果德古拉到最后都没能与加百列交手，一定会感到遗憾的吧。”
弗拉德不置可否，选择了吸血鬼的角色：“我来。”
但在游戏中，我渐渐地发现他强得不像话，不仅拥有吸血鬼角色原本的控血能力，还总是能在我出其不意的地方偷出攻击。
我疲于应对他的输出，每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都被防反应对，简直无懈可击。
但我不是普通的游戏玩家，我会作弊。
我默默地搓着摇杆和键位，试图使出一招时间停止。
秘技一出，弗拉德的角色立刻被迫卡住。我自觉必胜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正准备像一个反派一样缓缓地走过去对着他使出最后一击。
但下一刻，我就被一个巨大的拖拽力甩出了游戏。
脚踝被洞穿的疼痛顺着肌腱向上攀援，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小查正死死地咬住我的脚后跟，就仿佛要防止我再次停滞时间一样。
我的狗在咬我，是因为我的味道已经变得完全不像它的主人了吗？
那样的念头划过脑海，我仿佛看见小查漆黑的双眼中也有微弱的情绪在闪烁。
“噗”
随之而来的是心口轻飘飘的破裂声。
我垂下头，看见过去的自己将整个手掌洞穿了我的胸口。我背后的眼睛看见，他那只手中紧紧握着的，正是那颗加百列的心脏。
心脏与血肉分离，所有的幻景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我重新属于了我自己，原本要做的事也逐渐变得清晰。
对了，崔斯特该进行那漫长的时间旅行了，他的路才只走到了一半而已。
我扇动翅膀，以磅礴的风压将他钳住我心脏的手臂连同他本身一起掀去了远处。
“弗拉、弗拉……”我大口地纳入深渊的气息作为失去了心脏的能源补充，“把他口袋里的石头拿给我，那颗红色的石头！”
贤者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