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枚玉佩被泥石流淹没,今天清理的时候只找到碎片。”赵雾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送你一枚新玉坠,好不好?”
他怕她难过,这是林振远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遗物,然而林惜岚只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没关系呀,又不是你的错。”
她嘴唇动了动,笑容没撑几秒就收了回来,低头道:“玉碎挡灾,肯定是老林救了我。”
她的脑袋靠在赵雾怀里,瓮声自语道:“没关系,他不会生我的气的。”
“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赵雾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只要你好好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林惜岚擡头看他,赵雾捧起她的脸:“你平平安安,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胸口新系上的翡翠玉佛和原先的很像,细腻通透,幽邃纯净,一看就是顶尖的种水。
林惜岚眼睫轻轻地眨着,乖顺地点头,赵雾便抱紧她,附耳低语:“惜岚,生日快乐。”
他顿了一下,“如果不快乐的话,那就祝你平安顺遂。”
不必强求快乐,平安已是难得,他惟愿她自由地享受世间一切,自由地舒展任何情绪,真实而热烈地活着。
林惜岚闭着眼,耳朵贴着他胸口,仿佛在倾听他的心跳声,最后,她清脆回:“嗯。”
救援逐渐步入尾声,灾后重建一项项提上日程,月中,省应急管理厅领导亲自带队来到困雀山慰问,表彰了在这场特大泥石流中表现突出的村镇一线干部和责任人,赵雾和蔡平安等熟悉的名字都位列其中。
云浮日报在这场突发危情中表现亦是突出,快速介入先声夺人,尤其靠着林惜岚在当地的人脉,获得了各种采访报道的线索和触角,首次尝试融合新媒体进行直播报道——
有冒着随时二次滑坡危险进行紧张搜救的消防战士和武警,有医院里爬出废墟的村民逃生经历,还有群众们丰盛大餐招呼救援人员们的鱼水情,林惜岚刚恢复好一点,就开始马不停蹄写稿,其勤勉程度连日报社长都惊动了,何鸢连连叹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吓得没有实习生敢跟你了!”
林惜岚最后只好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她上次更新还是村小合唱团游学的时候,这次一更新动态,果不其然收到无数慰问。
和报社直发不同,社交平台的互动总是更容易触动人,如一波推动一波的涟漪,平澜县的援助通道被进一步打开,源源不断的物资和捐赠运送抵达,受灾群众的生活开始平稳有序地恢复。
林惜岚这段时间都住在青木镇的家里,兰晓英算是被她吓怕了,哪都不肯让她乱跑,她的大部分消息只能通过赵雾传递,林惜岚对此有些不满,有不敢气母亲,上车时只好和赵雾抱怨。
“你当时不也是?压着兰校长不让她回学校操劳。”赵雾笑话她,林惜岚偃旗息鼓,斜睨他,“你就不能向着我说话吗?”
赵雾就喜欢她的无理,立马改口:“林大记者想去哪?我亲自送您去。”
林惜岚就快回省城了,想去村小把代帕接走。
去往困雀山的路塌房不少,水泥路一看就又得重修了,车开不上去,两人索性徒步,雨后山林空气清新,走到半山腰时看到那颗伫立多年的苍天古木,枝头时有鸟雀跳跃。
林惜岚突然发问:“你那天,怎么敢下来找我呢?”
被困的时候,她确实在想赵雾,但却从未希望赵雾真的出现。
怎么敢呢?那一瞬间,赵雾想起了赵家来电的质问声,也想起了那飞跃整座困雀山寨镇,毅然在无人荒野坠毁身亡的父亲,在那惊险飘摇的生死极限中,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也要朝那团火一样的信仰纵身而去——
他转头凝视着林惜岚,平静回:“因为有哪怕赴死也想守候的人。”
她是他所有的冲动之源,欲望之火,赵雾画地为牢,惟有林惜岚本人,方能将他从苦海浮沉中解脱而出。
空寂的村小校门外,代帕满身泥点地翻滚而出,林惜岚无可奈何地抄起它冲澡。
宿舍的洗水池上,水龙头高速冲出清泉,她被不安分的橘猫弄得满身是水渍,雨后的阳光折射出绚烂光晕,飞溅的水花朦胧出细密的水雾,一道绮丽的小彩虹跃然而上。
万物生机盎然,远方传来若有似无的合唱声,眼前升起袅袅炊烟,邹姨从村委窗外探出头来,冲他们高呼:“晚上都来吃饭——”
林惜岚双手抱着代帕,笑着大声回:“诶——”
清风拂过,她回头撞上赵雾的视线,顾盼生辉,忽然轻轻地喊:“赵雾呀。”
赵雾眸底藏笑,“嗯。”
林惜岚从心而笑:“没什么,就是很想喊你。”
他们并肩往山上走,这条路已经走过无数次,代帕跟在他们脚旁,甩着湿漉的毛发,阳光耀眼,赵雾把一顶旧草帽扣在林惜岚头上,笑道:“出发?”
林惜岚重重点头,旋即步履轻快,如飞地跑在了他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