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这个夏天对桑绮而言，是第一次没有放假的夏天，这意味着她彻底长大了，真真正正成了个社会人了。
而社会人桑绮的忙碌程度却大大出乎霍文涛的意料：整个骄阳似火的七月，她几乎整月无休，随叫随到地泡在公司里，只有在下班后的片刻时间才能来书店放松放松。
而八月份就更夸张了，随着投资方的又一轮幺蛾子，桑绮的加班程度已经夸张到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了。
“我也没办法，本来剧本已经几近完工了，但是预定的女二号近期参加综艺节目忽然爆火，所以我们不得不擡高她的戏份，给她创作更多故事线。不然女二号可能会辞演，投资方才不会放过她这棵摇钱树！所以……”桑绮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不生气，”霍文涛叹口气，“虽然我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虽然我们错过了七夕节甚至是你的生日，但是我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都说了，错过的是我的生日，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呀……”
“桑绮……”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我哪里知道会突然通知去宾馆闭关改稿啊。老实说我也三天三夜没睡好了，王瑶她们都是……所以，我怎么能说——啊今天是我生日，男朋友一定给我准备了惊喜，我得去过二人世界了，你们继续好好干啊——我要是这么说，工作都保不住了。”
“这破工作没了就没了。”
“……不工作你养我？”
“……我又不是养不起。”他哼哼着。
“怎么，靠我去书店打工那点儿微薄的弹性工资？上一笔你发给我的工资，连一杯咖啡都买不起哟！”
“……那是付给兼职员工桑绮的工资。如果是作为女友桑绮，我们可以另算一笔工资，保证你衣食无忧，绝不会让你三天三夜没觉睡。”
桑绮闻言，不得不说心下暖洋洋的，“霍文涛，你这是要包养我啊。”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养得起。”
“我知道啊，你这个家里有市中心两层楼门面房的小少爷。”桑绮吃吃发笑，握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王瑶从身边路过才收敛一些，“好啦好啦，这个剧本马上就完工了。而且为了赶女二号的热度，最快下个月就能开拍！总编都说我运气好，工作后的第一个剧本就能拍出来，有些编剧写了好几年都没有一部作品上荧幕的。”
“所以，我下半年就能在某部不知所谓，粗制滥造的网剧里，看见编剧一栏里有你的名字？”
桑绮却抿了抿嘴唇，“……兴许不能。”
“哦？”
“其实，我的主要工作是打下手，收集资料，会议记录，整理修改等等。虽然也有帮忙想桥段，甚至也有帮忙写几段，但总体而言……好吧，有一次我偷偷把自己编写的台词用荧光笔划了出来，不过是厚厚一叠剧本里的几块豆腐干罢了，所以我还没资格署名。”
霍文涛张了张嘴，他很想讽刺几句：那你这般辛苦的意义是什么？
但，还是算了吧，‘意义’这种东西，每个人对它的定义都不同。比如在他妈许慧娟眼里，门面房用来开书店，还不如直接出租，又省心收益又更多。但霍文涛却偏偏喜欢经营书店的生活。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听他久久沉默，桑绮还以为他生气了。但见王瑶朝自己招手，她只得匆匆道，“我得继续工作了，真的真的快收尾了。知道你今天准备了生日惊喜等我，我却爽约，你一定不开心。下个月等你生日时，我一定一定好好陪你。”
“……你误会了。我没有给你准备惊喜。”
“霍文涛，我太了解你了，”挂断电话前，桑绮笑得理所当然，“你肯定准备了，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儿。”
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见小林和老杨已经在准备开溜了——因为今晚是桑绮的生日，霍文涛必定会早走。
岂料收起手机的霍文涛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反倒把约了人的小林急得掰手指。霍文涛于是苦笑一声，真是服了他聘用的两个员工啊，估计之前的每一次，每当他前脚离开与桑绮约会，那俩货儿后脚就关门大吉，各自潇洒去了吧！
于是他朝小林招招手，把一束装饰精美的玫瑰花交给她，“去吧，去约会吧，再不去妆都要花了。”
小林姑娘接过玫瑰，讪讪一笑，“……老板，你明知道我是要去见男朋友，你给我这个，不是让我有嘴也说不清嘛……”
他又朝老杨招招手，把一份法式餐厅的预定码发给他，“去吧，带表舅妈去吃。我提前半个月才约到的，最好的位置。”
老杨皱皱眉头，“这家餐厅我知道，哪怕有预约我也不舍得去，吃一顿得好几千吧……”
“预约时已经付过款了。”
“我代你表舅妈谢谢我们的好外甥。”
小林老杨一前一后地走了，纵然店里陆续还有客，但霍文涛已经没了做生意的心思。临关门前，最后一个闪身而入的客人是M小姐，因是老熟人了，霍文涛便等了等。
“要打烊了吗，抱歉，我临时需要一本资料书，上次看见这儿好像有……啊找到了！”M小姐过来结账，“今天打烊得特别早啊，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霍文涛愣了下，点了点头。
“果然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嘛，不打个折吗？”M小姐撩了下鬓角的碎发。
她算是霍文涛所认识的，最喜欢过各种纪念日的人了。以前霍文涛还出言讽刺过这种行为，但眼下……好吧……真是天道轮回，啪啪打脸。
“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打八折。”霍文涛道。
“谢谢。”M小姐笑得很甜，“所以提前打烊是要去庆祝吗？”
“不，她忙于加班，爽约了。”霍文涛淡淡道，“如果是你，会生气吗？”
“会啊！”M小姐眨眨眼，“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和他吵翻天了。”
说实话，霍文涛很羡慕M小姐的肆意洒脱，但他办不到。他清楚地明白，无论自己怎么生闷气，一旦对上桑绮那双楚楚可爱又疲倦的眼睛，他是半个苛责的字都说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