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午休时间，市检办公楼内一片寂静，唯有二楼走廊深处房间内的机械键盘噼里啪啦作响。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坐在电脑前，年轻男人脖子上挎着副耳机，长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薄唇淡淡抿着，似乎面前的状况颇有些棘手。
赵清浔坐得离电脑稍远一些，她看不懂他的操作，但也面色沉静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紧绷着神经没有作声。
萧潇提供的暗网网址和密码具有时效性，留给他们潜入的时间十分有限。这其实已经是两个人第三次尝试破解了，赵清浔眉目微凝，以为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时，椅子上的人终于沉声说了句：“OK了。”
赵清浔眸色一凛，一只手压在桌沿上俯身望向屏幕，视线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闪动。
两人静气凝神看了半天，神色越来越沉，最终信号中断时，柳晏靠进椅子里长出口气。赵清浔怔然望着屏幕片刻，起身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录屏待会儿发你。”
“好。”
赵清浔上楼回到办公室。
房间里其他几个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她独自坐在角落的工位上，清冷面庞在阳光下更显白皙和阴郁。
简单总结这几分钟的收获，就是这个色情暗网的付费人数相当庞大，且它的运行机制是当付费超过特定人数时即可解锁下一级别的影像内容。比如当前视频中这个女生展示的是腿，那么下一级别可能是她的上身，再到隐私部位，再到脸。
这是个对买家有多刺激就对受害人有多残忍的玩儿法。
赵清浔出神咬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杨露西会自杀。
网上流传的那几段她的视频中，除了没有脸之外，确实是已经全都齐了。
这个残酷的机制就像是一颗明知道随时会爆炸却又无处可躲的炸弹一样悬在她头顶，一旦全部曝光时杨露西作为公众人物所受到的打击堪称毁灭性。
她可能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在全网舆论都偏向她时出人意料地选择结束生命。
那萧潇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
赵清浔沉着眼睫，感到压力和紧迫。
虽然公安局已经在调查迷药和天盛，但对于受害人个体而言这个时间还是太漫长了。
社会影响力最大的杨露西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直播的女大学生因为包里原本带着口香糖而逃过一劫，萧潇的状态只是暂时稳定但她年纪小心智不成熟随时可能崩溃。她有心为她们做些什么但碍于身份也无计可施。
假如她有机会装成猎物潜进其中拿到证据，那暗网、迷药、天盛、京宏、章国先——这个闭环是否就能由此破局，迎刃而解？
突然响起的手机振动声打断了她的臆想。
赵清浔敛起神思，望向屏幕上的名字，表情略微犹豫后，接了起来。
与此同时，与检察院隔着半个区域的公立高中。
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站在顶楼的天台上，神色麻木恍惚，口中断断续续低喃：“……你已经很勇敢了……你该做的都做过了……没有办法了……谁也救不了你……”
她的脚步缓慢迈上天台边沿，裙角和长发在空中翻飞。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振得冰凉的手心微微发麻。她却不再感到恐惧，目光空洞看向屏幕，信息上的字仿佛诱人坠入深渊的邪咒一般映进她的震颤瞳孔。
[带一位你的朋友来，就可以删除你的视频哦。]
大学城，日料店。
赵清浔到的时候陆辰叙面前的茶杯已经见底了。
这家店用料实惠，价格公道，两人刚谈恋爱时常来。
她拉开椅子坐下，面前的人穿着白衬衫，戴着他私下常用的一副黑框眼镜，恍惚中她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大学的时候。
“上次原本还有些话想跟你说，但因为一些原因没能送你回家。”
点过餐后，他如是开口。
赵清浔略感尴尬，陆辰叙继续温声询问，就像是普通朋友的客气关心：“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她不太自在轻声道：“不久。”
面前人温和笑了下：“他看起来很在乎你。”
赵清浔微微抿唇，没有回话。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那天你愿意出来，我还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她喝了口水沉默，放下杯子时垂眸说：“你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
陆辰叙静看着她，意味不明问：“他是那个更适合你的人吗？”
气氛片刻沉寂，赵清浔别开了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陆辰叙静默半晌，而后像平常一样温文尔雅弯了下唇，慢条斯理开口：“有一点事情，我也不是很确定。”
赵清浔擡眸礼貌看向他。
他淡淡说：“我感觉京宏制药，有点问题。”
赵清浔眸光一振，不动声色问：“什么问题？”
他答：“他们制作的药，可能有部分不合法规。”
她追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了西郊分厂的记录，至少近三个月，他们采购的原料和生产出的药品数量不匹配。”
面前人略微停顿，继续道，“我留心了一下这个差额，那部分消失的原料药，基本都是受管制的一二类精神药品。”
赵清浔慢慢往后靠在椅子上，看他片刻，静声问：“你跟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如果京宏是淌浑水，我也不想继续趟下去。”
陆辰叙自嘲笑了下，“毕竟我不像他们各自有背景。真出事情那天他们有能力独善其身，但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