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个浮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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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仲交代完几人的身份，殷郊觉得颇为稀奇。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细细打量他们几人，而后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殷郊冲着看起来面容更为和善的云中子羞赧笑笑。
“原是仙人临朝，是孤招待不周了。”殷郊怀着歉意，态度也很是诚恳，说着转头吩咐道：“内侍，还不快去摆案，上酒，焚香。”
“商太子不必多礼。”金灵笑吟吟地开口，闻仲听见师尊开口，垂首躬身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吾等前来打扰已属冒昧，不好深夜久留。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旁的事情，而是为了太子你。”
殷郊没想到事与自己有关，怔了怔神，脱口而出道：“我？”而后回过神来同圣母玩笑道：“仙子说笑了，莫非我还有什么仙缘不成？”
金灵身为截教弟子一身气度自然是不俗，她虽未曾在乎容貌，但凡俗打眼看过去便知不是人间颜色。殷郊未能免俗，见她面容可亲，声清如水，自然言语间有所亲近。
云中子用手肘推了推广成子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打趣。
金灵掩唇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向广成子。殷郊顺着金灵的目光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当然他早就注意到这位不茍言笑的仙长了。
广成子满意殷郊的根骨，同时凭他人王之子的身份，倒也应和当年和多宝嬉笑的誓言。于是他见殷郊看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非你有仙缘，而是你同我有一段师徒之缘。”
广成子这话说的微妙，殷郊愣神间在心中品了品，觉得有趣摇头笑着反问道：“仙长的意思是说，我非拜您为师不可了？”
广成子微微仰脸，便欲点头。云中子见此情形觉得有些微妙。连忙笑着岔开了话题。
“自然不是，还是要看太子的心意。”云中子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着就和气。
伺候着仙人们坐在上座，殷郊将内侍递来的垫子摆在殿中坐下。目光从闻太师欣慰又带着焦急的脸上缓缓移到并坐三位仙人的脸上。
左右两位仙人，云中子仙长面若春风始终带着似有我无的和蔼笑容，金灵仙子艳若桃李，便是静坐也觉得满堂生辉。殷郊的目光落在中间的广成子道长身上，他亦是察觉到这二人隐隐间有以中间道长为尊的意思。
“郊儿不知，道长因何独独眷顾我。”他的目光直勾得落在中间的广成子道长身上，噙着笑淡淡问道。
这处变不惊的样子，到是符合广成子的心思。自进宫来便一直端正严肃的面容，此时也有了松动。
“一是因为你是你，二是因为此间天命。”广成子淡淡开口，言语不似先前那般冷淡，至少一旁的云中子听出了他师兄心情甚佳。
金灵与广成子交情不深，素日往来俱是同她的师兄多宝一起，通常见不到广成子这般板正严肃的模样。虽说心中觉得这般无甚趣味，但细想想又觉得师伯向来有威仪，十二金仙合该如此。
“殷郊愚钝，还请仙人明示。”殷郊偏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忽而挥袖屏退了左右，虽说嘴角还扬着浅弯的弧度，但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减不见，甚至还带着些许警惕。
广成子擡手示意欲言又止的闻仲无事，看向殷郊继续说道：“想你聪慧，应该明白。”云中子同金灵对视一眼，摸着下巴沉默不语——嘿哟，师兄脸上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
“郊自幼体弱多病，恐命若灯草，不知何时便一瞬消逝而已。思来仙人常怀济世渡人之心，散博爱于天下。且昆仑之上，居有我人族敬仰之君。综之二者，仙人方言因我是我。”殷郊拱了拱手，明晃晃的疑惑并未掩藏。
“只是殷郊不明，何为天命？天命欲亡我殷商乎？天命欲使我父子相分，百姓别业？天命欲争……使得诸侯因利背义，争之王位者乎？”
连声发问，少年几欲落泪。纵是仙人，听之亦是不忍。
金灵与闻仲听到殷郊质问，虽与之无关，但仍下意识地颤了颤睫毛，垂眸望向案面。云中子倒是神情无变，只不过眸中多了几分怜惜。
他看着殷郊羸弱的肩膀，心中很是可惜——不过只是一瞬他便想开，少年心思如此通透，何处不能展其才能？
唯有广成子，听到这些心沉如水，眼中无波无澜。他仔细思索一番后，认真地点头应道：“善。”一字之利，何其无情。
殷郊原本仰起的脸是那样倔强，充满着少年人的生机朝气。只这一字，足以教此时他的面容灰败下来。他怔怔地望着地砖出神，明亮的眸到底失去了光彩。
云中子咂咂嘴，不忍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广成子，最终还是没有将安抚的话说出口。
“只不过，此只关乎天命哉？人生而有智，而后怀七情，拥六欲，寿岁有数。此皆非天命可控。你说骨肉相离，怎知不是寿数当尽？你说诸侯相争，王朝更叠，怎知不是欲望所趋，人心所向？”
殷郊红着眼，顶着鼻音闷声说道：“可是我不服，我欲与人争，与天争，奈何……”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用力握了握。
广成子笑了，大概是觉得他纠结的地方有些蠢了。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还要纠结犹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