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山那时,陈三望教过陈惊山做饭。也算不上是教,因为陈三望只是把从外头带回来的菜谱扔给他,一并将食材也交给他。
陈三望告诉他,日后你若想讨小娘子欢心,需得会做好吃的。
那会儿陈惊山根本不信他,他以为,陈三望只是在诓他。但他也没辙,师父是个大懒虫,徒儿不想饿死,只能自己动手。
从延山出来后,因着前途未知,漂泊不定,陈惊山便很少再做饭。到江州后,日子渐渐安稳,又有桃娘在,他也没机会入灶房。
如今,在长宁城暂居,陈惊山终于有机会将从前从菜谱上习得的技艺捡回来。他也将陈三望当年说过的话,又纳入铁律之一。
陈三望当年确实没骗他,要想讨小娘子欢心,需得会做好吃的。
两人吃过晚饭罢,小憩一阵,陈惊山又去收拾杂物,沈如春在灯下看白日里太医署的医博士交给她的医书。
未多时,陈惊山也入房来。他在角落里,点一盏灯,拿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沈如春看累了,起身歇息,走到他跟前。陈惊山写得入神,全然不知身后人的接近。
沈如春低头看他纸上的文字,一文钱三个鸡蛋,十五钱一斗米……原来他是在算账。
沈如春扑哧笑出声,陈惊山擡头,望着她:“长宁物价,比江州要贵许多。今日添置物品,便费了好多钱。”
“那我们二人便省着些用。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江州医馆那处么。”沈如春笑道。
陈惊山垂下眸,不说话。
到长宁城后,沈如春愈发觉得陈惊山的“可爱”,她甚至联想到了贤惠这个形容词。陈惊山将生活照管得妥妥贴贴,她只需要专心在太医署中学习。
两人相处时,恍惚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只有晨起,看陈惊山在院中练刀,她才会想起,他教人胆寒的一面。
秋意渐深,长宁城落了一场大雨,沈如春才明白过来缘何西边坊里的房租要较其他地方便宜。
原来长宁城地势东高西地,一下雨,雨水都汇集至西处,淹了许多地。
沈如春望着门外街上积水颇为忧愁,今日太医署那处的功课怕是要耽搁了。
陈惊山将裤腿卷起来,赤着脚,在她面前半蹲下:“我背你去。”
两人走在坊间的小巷里,街上行人只有他两个。早上刚开铺的商户看见了,调笑小郎君和小娘子真是情深。
陈惊山只是咧着嘴笑,纯稚得有些傻憨憨的。
沈如春趴在他肩上,撑着伞,看见他脚边溅起的水花,问:“陈惊山,你累不累?”
陈惊山道:“不累。”
沈如春垂下头,将脑袋埋在他后脖颈处,闷闷笑着。
陈惊山问:“沈如春,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你笑什么?”陈惊山问。
“没笑什么。”沈如春笑得身子发颤。
陈惊山托着她腿的手往上轻轻一颠,沈如春惊呼。
陈惊山不依不饶,问:“你笑什么?”
“我好喜欢你。”沈如春在他耳边轻声说。
陈惊山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的傲娇。
沈如春第一次对他说这话时,他内心狂喜无比。后来,两人亲近了,听她说多了,他便晓得,她这是在哄他开心的。
可他明明晓得她是在哄他,每次还是忍不住暗暗高兴。
“沈如春。”
“嗯?”
“你想去东边住吗?”
“我觉得这挺好的。”
陈惊山没说话,可心里渐渐有了盘算。
自从坊里被淹了一回后,沈如春开始发觉陈惊山的不对劲。平日夜里,这小郎君回回总是裸着上半身在自己面前晃悠。
他的心思明晃晃挂在脸上。
沈如春有时功课忙,视若无睹,他便坐在角落里抱着账本算账,也不再扰她。
末了,沈如春擡头:“夜里凉,你小心些。”
陈惊山埋头苦算。
可这阵子,不知是天真冷了还是旁的,夜里他都肯好好把衣裳穿上了。
沈如春起初几日没多想,可在见着他嘴角的淤青后,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问他怎么回事。
陈惊山只敷衍道,不小心磕着了。
夜里,沈如春见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心中不安感愈重。
她趁他不备,扯开他的衣裳,看见胸膛面前的大块淤青,问:“这是甚么?”
陈惊山挪过眼:“不小心磕着了。”
沈如春不信。
陈惊山有些心虚,最后道:“今日在街上,同人打了一架。”
“为甚么?”
“不为甚么。”
“那人比你还了得?”
“嗯。”陈惊山漫不经心地应着。
沈如春有些气恼,轻轻拍了他一下。沉默半晌后,将跌伤膏拿了出来,给他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