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城里面的娃娃是没见过,那是真的直接坐在地上面哭,又哭又闹。像他们这样的无赖,你怎么弄得过?最后闹了小半个月吧,也没有人敢管,毕竟人家当着警察的面说自己有精神病。”
大叔叹口气,“不给他娶老婆,他就每天找村子里的年轻姑娘出气,他们家那股无赖劲儿,后来她小儿子娶个那样的,也是应得的。”
所有的事情都变成死局,兜兜转转,四处都是碰壁,没有一个出口可以让这个局面打开。
邵年年不自觉搂了下身上的外套,今天坐在楼下的时候反而没有多冷,眼下坐在保安室里面,冷得出奇,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大叔见年轻的小姑娘沉默不语,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事实是多么的荒谬,尤其是摆在现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里。
可生活和命运就是这样,荒诞至极,贫苦的人看不到一丝希望,哪怕是一丝光芒,都未曾。
按照大叔原本的计划,在今天所有学生回家以后,西西要跟着他回家,正好能够洗澡舒服地吃饭。
谁知道在半途突然之间出了问题,大叔的老婆在家因为高血压晕倒,送到县城医院。医生打电话通知了子女,子女又骑着车过来接大叔,这下对于西西的安排又成为变数。
大叔两边都着急,一边是自己犯病的老婆,一边是心疼又无奈的西西。
这个担子是大叔自己要接的,自然不可能说塞到自己子女那边,他们每天也忙于奔波自己的生活。
许是看到大叔着急又略显愧疚的神情,西西站在旁边朝人摆摆手,用细且脆的声音安慰着他,示意着大叔可以不用管她,赶紧去吧。
“西西自己也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西西坚定地说着,明明身上脏兮兮的,但眼神却是坚毅的,像是埋在土里面的竹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从图里面钻出来,成为众人遥望的挺拔翠竹。
邵年年心里发酸,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脑子一热,张口说:“这段时间可以跟我们一起住,我们那栋楼还有空房。”
“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可以跟我睡一张床的。”邵年年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西西,让成人高度的压迫感没有那么强,“你看这样子可以吗?爷爷今天有事,姐姐代替爷爷照顾西西一天?明天等奶奶好转了,姐姐带西西去医院看爷爷和奶奶,这样子可以吗?”
着急去医院的大叔一听有人愿意照顾,连连拍手,一个好字在嘴边还没有说出来,才想起这件事情更多地还是要看西西的决定。
于是他的视线又落在西西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年幼瘦弱的西西身上,他们都在等着西西做这个决定。
西西忍不住在这种沉重又充满期待的目光里后退一步,小腿撞上绕到她身后的小狗,赶忙低头看去,躲过那些殷切的眼神。
小狗也懵懵懂懂地擡头看向她,汪汪两声后就是灿烂的笑容,还亲昵地蹭蹭她的腿,撒着娇。
好一会儿,在场的所有人才听到西西的回答。
小姑娘一点也不嫌弃地从地上将小土狗抱起来,自己身上是灰,小狗身上也是灰,一人一狗都是幼崽,却像是经历过人世间巨大的风霜般凄惨。
“如果我去的话,我可以把旺旺也带上吗?”
“我想要把它带上……”
邵年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带个孩子,还能够跟文婧商量,只要不哭不闹就万事大吉。
但是多带一条小狗,多少会影响到同居的人。
邵年年倒是不怕,毕竟她家里面养着两条狗,个头都不小,可文婧却不好说。
“当然可以。”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江烟笑道;“不过小狗不能跟你一个房间。”
江烟蹲在邵年年旁边,伸手朝西西伸过去,将她怀里面的小狗抱到自己怀里面,轻轻揉着小狗的脑袋。
下一秒对方就哼唧哼唧地在江烟怀里面蹭起来。
一个动作瞬间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小小的嫉妒一起来。
一个嫉妒小狗,自己都还没有体验过的怀抱,竟然被小土狗捷足先登;另一个嫉妒江烟,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小狗,还从没有在自己怀里面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最后这个决定就愉快地落了下来。
大叔跟着自己的子女去医院看老婆,江烟和邵年年则一人抱一个幼崽回住的地方。
西西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着,“我身上脏,年年姐姐可以不抱我的,我自己也可以走。”
邵年年将小姑娘护在怀里面,手环上去,只觉得怀里的崽轻得不行。
像西西这么大的时候,邵年年的妹妹就已经胖成福娃,没抱一会儿就累得很,一个保姆加她爸妈轮着抱,才能够带着胖娃娃把栈道公园走完。
邵年年伸手帮西西落在额前的碎发绕到耳后,笑道:“没事的,抱着好。现在已经傍晚,这天要开始降温了,抱着你暖和一点,要不然你会生病的。”
“嗯……”西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问:“可是西西身上很脏的,姐姐不嫌弃吗?”
“不会啊。”邵年年笑着掂了一下怀里面的小姑娘,“我妹妹小时候出去玩,回来可比你脏多了,那是真的出门一个洋娃娃,回来送一个黄土泥娃。她不出去,你都不知道原来家附近还能有这么多泥土可以滚。”
“而且西西只是衣服脏,咱们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了!”
被邵年年抱在怀里面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上一圈,越过邵年年,她能够看到后面逐渐远去的学校,甚至是挂在天边红成血色的晚霞。
西西紧抿着唇,鼻翼间是邵年年身上好闻的浅淡香味,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邵年年外套的边角。
她从未希望过有那一天,时间可以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