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熟悉的街巷中，他再也看不到舒行简的身影了，仅仅一通电话全都断了，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三个月好像做了一场梦，他酩酊沉浸，梦醒什么都没了。
拦下一辆出租车，林壑委身坐进去，半个小时后车出租车靠在路边，街对面正是一栋栋高层住宅。
随乘电梯的还有两个工人，与他一同抵达二十一层，电梯门缓缓拉开，扑面一股很浓的胶漆味，原来是隔壁在装修。
防盗门又厚又重，钢筋混凝土无比坚硬，但都不堪一击。踏入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感觉心里构筑的地基坍塌了，只剩一堆碎石。
“你要想走，一个房子还能拴住你么。”
当天未说出口的话竟然应验了。
舒行简说过，喜欢他惦记他三年了，明明这三年两人没有任何交涉，却好像真有这么一个人陪了他这么久。
林壑早就习惯了破败又孤独的生活，和奶奶相依为命，但舒行简的出现是个意外，他想给舒行简足够的安全感，因为那他最缺的东西也是他能力范围内仅有的，可他们之间的阻力太大，掏心掏肺也是徒劳。
两人都紧紧攥着那道绳索，绷得太直，也为想揽腰剪短它的人提供了便利。
他们错就错在急于袒护对方，将小心翼翼埋在心底的感情宣之于口，逼急了舒伯远。
林壑满脸颓靡地推开了门，老太太正在摘菜，问道：“出什么事了，没退烧就跑出去了。”
又自言自语：“小简那孩子最近怎么不来了，平时跑的多勤快。”朝玄关说道：“你去叫小简来吃饭，我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哦，不对，今天星期三，小简中午不回来。”
林壑张口结舌，在门口立了两分钟道：“他……转学了，以后都不会来了。”和星期几无关。
“哎呦，怎么转学了，小简那孩子多好，我可喜欢了。”林壑说，我也喜欢。
中午，夏静媛打电话问林壑休息的怎么样，下午能不能来上课，她也不勉强，只是提醒了一句“物理竞赛将至”便挂了电话。
竞赛，冬令营，这个电话真不巧。
那锅热油还没淋完，又倒了一桶。
他拢共参加两次竞赛，第一次是数学竞赛，舒行简“日行一善”把他一脚踹进了那份竞赛名单中，他至今都没忘。
第二次物理竞赛，舒行简陪考，两人商量考个前五名，一起去冬令营，现在全泡汤了。
卧室门虚掩着，林壑往书包里塞了两本书，到处翻那本《物理奥赛指导》时，一沓手写的数学竞赛题滑落到地上，错题由红笔标注，详细解题步骤是舒行简的笔迹。
他神色稍愣，喉结滚动了下，恍惚间，舒行简好像什么也没带走，反倒留下了很多东西。
墙角放着两双气调包装的情侣款球鞋，是周恒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擡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日历，盯着圈出的日期出了神，“十一月十二号，他去美国那天。”
是舒行简去美国那天，也是他生日那天。
漏雨的停车棚中有两辆自行车，一辆崭新如初，那辆陈旧不堪的后车座最新，黑色皮革上蒙了一层薄灰。
林壑推车拐弯碰见张叔遛狗，他闷声闷气叫了“张叔”，耷拉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谁招这孩子了？张澍牵着狗跟了一会儿，问道：“你在我那儿存的账可快没了，你们俩可不够用。”
林壑回道：“一个人够用了。”
奶奶，班主任，张叔，都是天天见面的人，问这些话有什么奇怪的，偏偏时候不对，舒行简走了，这些话就像一根根刺，他们无意间提起的什么，却直直地戳他胸口。
他还没退烧，到了教室就一直睡觉，被人打扰了也默不作声。自习课纪律实在差，他吼了一嗓子，倒不是撒气，是心里憋屈，没忍住。
班级静了以后，他低头编辑信息，“宝宝，奶奶说喜欢你，我说我也喜欢”看了又看，删了。
“林壑！”邱习阳站理三班门口喊人，林壑下意识望向后门，又把目光挪到前门。
周恒跟出去，说林壑自从进班屁股就没从椅子上挪开过，快发霉了。林壑看他一眼，不想浪费口水。
“什么事？”
“舒行简不是转学了么，他那些书——”那是谁都不能动的东西，林壑打断道：“别动，放学后我帮他收拾。”
邱习阳快把电话打爆了，舒行简还是半个消息都没有，没办法他只能找林壑。听周恒说舒行简被他爸阴了，现在两人异地，但看林壑这精神状态哪像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