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为什么还没好
墙上缓慢攀爬的光影倏然没了踪迹,许是窗外有云飘过,过一会儿再出现时愈发添了二分橙意。时间伴着沉默在室内点滴流过,裴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成南,半晌喉结徒劳地滚动几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与之相称的是胸膛里无法控制的急促的心跳。
成南没有等他的回应,低头继续去解那道难缠的结,先前已松了半数,现下他努力了没大会儿,两条纠在一起的线便被捋顺,眼见着要被解开,裴缜似是直到这时才猝然惊醒,猛地上前一步,摁住了成南动作的手。
成南讶异地擡眼,两人离得极近,一时间连彼此的呼吸都能细腻感知,裴缜咬紧牙根,舌底的麻意渐渐变成泛滥的苦,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力道更大,将下方成南的手都攥得疼痛起来。
许是在说余不行他们吧,裴缜胡乱地想,他们关系好,不然还能是谁,不然……如同仓促间扯来个破洞百出的布,也不知是否真能将他自己说服,终归是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张口说出几个字来。
“先带着……”他哑涩道,“离我回京还有些时日,你先带在身上。”
成南清透的瞳仁映出面前人的模样,但裴缜此时心绪纷乱,以至于完全未注意到里面自己的影子,若是他看了一眼,那么说不准会立马转身离开,不让这样的自己在成南面前多停留一刻。他身上包裹多年的铁甲似是被无情撬开,紧绷的唇角、漆黑微颤的眉眼,皆流露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慌与躁郁,让他如同春日霖河上的那层冰,看起来完整,却已挡不住下方河水的涌动,轻轻一脚屏障便会被踩碎。
成南看着他,终究是没有迈出脚去,而是松了手间力道,轻声答应说:“好。”
那层冰于是又有了些茍活的余力,暂且包裹住下方的暗流,随着成南话音落下,裴缜的手亦快速抽离回去,背到了身后。沉默片刻,他生硬地甩下一句“你好好休息”,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入夜裴缜都没再回来,成南被迫鸠占鹊巢,独自享用偌大的房间。不过现下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些,虽说赤松图木又挂回了他脖子里,但身上的病痛却未有什么明显的缓解,精神更是倦怠不堪,裴缜走后他清醒没多久便又昏睡过去,直至晚间被下人叫起来,手指颤抖地喝了药,躺下又立马陷入一片黑沉。
第二天裴缜仍是没出现,而不知是灌下去的药有了效用,还是赤松图木终于决定再对他发些慈悲,成南的烧退下去一些,虽然面色仍显得极不健康,却终究算是有了些能下床的力气。
来送药的小伙计先前和成南照过几次面,彼此也都知道姓名,他等着成南将药喝完,见他比昨日濒死的模样好了些,也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问他:“你这是怎么了,病成这个样子?”
成南将苦涩的药汁饮尽,擦了一把嘴边的水渍,擡脸向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那小伙计也不再问了,收拾药碗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成南叫住。他看起来不好意思极了,像是生怕自己提出的要求僭越:“我想到外面坐一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
小伙计倒是利索,放下托盘便来搀他,反倒成南尴尬得不知往哪里看才好,臊得红了些脸皮,比先前苍白的模样显得多了二分活气。他也不想走远,只是在门口台阶处坐下,天是越发冷了,只是阳光仍旧晴好,即便如此,小伙计临走前还是给他拿了条褥子。
只是相隔短短几天,院中的草木几已凋尽了,枝上残余的几个叶片也不复红黄,而是干枯的褐色,天上云很少,只有浅淡的几丝,成南的手把玩似的捏着脖子里挂的木头,一边仰头看着那些缓慢移动的云和偶尔飞过的鸟。
一直到傍晚小伙计再来送药的时候,看到成南还在外面坐着,吓了一大跳。这个季节天黑得极早,而过了半中午太阳那点威力在冷意面前便不够用了,更别提成南还是带病的人,小伙计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回屋里,一边忍不住教训他不知好歹。
成南乖乖地听着,也不反驳,直到药碗又塞进手里,他看着那漆黑清苦的药汁,忽然问道:“裴缜最近很忙吗?”
“可不咋地,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