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两杯热美式。”
度假酒店靠窗角落处，两人依次落座。
比起别扭的许知临，马雯悦明显要表现的松弛得多。
女孩拿着手机坐在窗边，自拍好几张。
完成s动态发布后，又突然朝他伸手：“核实一下你的警察身份，应该没问题吧。”
许知临磕巴一句，倒没多心，只掏出自己的警察证件给她查看。
对方确认身份无误后，也很直爽，从自己的爱马仕小皮包里掏出一只盒子放在桌面上。
许知临伸手指了指：“我可以看吗？”
“当然。”对方耸肩道：“今天特意给你拿过来的。”
那只蒂芙尼蓝的精美礼盒放在桌面正中央。
许知临两手攥的紧紧，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动手把那盖子掀开。
原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证物。
却没想到在盒身之内，竟还藏着一只看起来年头已久，周身泛黄起锈，只有巴掌那么大小的铁皮盒子。
这里面……
能装什么东西？
许知临带着犹豫，又用自己细白的指尖，按住壁沿，轻轻将那封口掰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浅淡腥臭的发霉气味。
详细描叙起来，有点像是把一件穿过很久没洗的衣服，封存多年。
再重新拿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些汗臭、铁锈腥，还有厚重的发霉和灰尘的味道。
非常不好闻……
但马雯悦看起来是十分干净漂亮的女孩，不像是会保存这样奇怪东西的人。
许知临伸手把盒身内的东西拿出来。
他的判断没有错，那看起来确实像是尘封多年的旧物。
而且有点像、宠物小猫或者小狗的衣服……
衣身之上沾染血迹，在血迹蔓延的四周，还围绕着一个破碎的洞|口。
许知临有些好奇的仔细端详了一遍那处破损。
破损的位置很奇怪，不像是穿着期间的磨损或人为破坏。
看起来倒像、倒像是个枪|口？
许知临正吃惊时，忽又瞧见那铁皮盒子里，方才掩藏在宠物衣物之下的，竟然还有一枚弹头？
他惊慌伸手想要拿起，但又怕破坏证物，于是匆匆抽了张纸巾出来垫在指尖。
原先看见这处破损，虽然感觉很像枪口造成，但他也没多想。
毕竟国|家从9|6年就开始全面禁枪，再到许知临这一代时，基本没再听说过有什么人能私人持枪的事。
但这看起来……还是很奇怪。
谁会特地开枪去打一只猫、或者一条狗呢？
这能是有用的物证信息吗？
许知临好奇擡眼，看向马雯悦。
女孩子悠闲轻松地抿了一口咖啡。
她掌心托着下巴，语调温吞地与他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六岁那年，我捡到一只小猫，名字叫豆豆。”
“它一直陪着我，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记忆倒回十多年前。
那时的家，还是一栋破旧的筒子楼。
马雯悦初二，晚自习刚下课，就急匆匆的背上书包跑回家去。
今天是她的生日，恳求了妈妈很久，对方终于同意给她的小猫买一条漂亮的公主裙。
水蓝色的，裙边还有蓬松的蕾丝边，以及领口的水钻，都是她喜欢的设计。
她特别爱她的小猫。
因为选择了这件礼物，导致自己连生日蛋糕都没能吃得上。
但那时也是开心的，因为她的宝贝豆豆，今天成为了全世界最漂亮幸福的小猫咪。
“可是爸爸去哪里了？”小雯悦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问母亲，母亲却告知她：“家里有贵客来，爸爸带人去楼上谈事，你不许打扰知道吗？”
马家住着的筒子楼里，顶部还有一间小阁楼。
那阁楼昏暗，不透气也不透光，平常塞满了杂物，连豆豆都不喜欢。
但每次有贵客来，父亲就总是带着人家往那里去。
小雯悦特别好奇，她想，那样肮脏的地方，怎么能用来招待贵客呢？
那得多怠慢呀？
那天夜里，小雯悦和豆豆在楼梯间玩了一会儿。
因为心里始终放不下阁楼上的事，于是又抱着豆豆蹑手蹑脚的跑上楼去。
她光着脚，体重轻，攀上木制阁楼也不会发出过于明显的“咯吱”声响。
那时刚上楼，就立刻听到了男人们压低嗓音的争执声传来。
小雯悦背脊贴住墙面，紧张地凑过去想要打听。
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二十万买那么多条人命，应该不算贵吧。”
而与父亲交谈的贵客，按亮打火机，慢条斯理的答：“二十万不贵？”
“你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要不是那件事，你得多少年才能攒得够二十万？”
父亲又说：“这不是我命好，那件事儿刚好被我给赶上了吗？”
“而且我明说，这钱拿到手，不是自己享乐，只是为了送我女儿去国外念书。”
对方冷笑：“我儿子都还没出国呢，你女儿倒是还走在他前头了？”
父亲也跟着笑起来：“你儿子出国，那是早晚的事儿，但我女儿不一样，我得提前给她谋划好出路。”
“再说了，那个姓许的警察，一直不肯放过你，这么多年坚持追查姓顾的案子。”
“你害人性命，又占人妻儿，这么恶毒的行径，花多少个二十万，那也是应该的吧。”
对方男子道：“可问题是，这个二十万，我到底得给多少次，才能算是结束呢？”
父亲伸手拍拍那人的肩，又故意的凑近些道：“到我死之前，这钱你就看着给下去吧。”
他显摆：“我女儿，和那许警官的儿子，可是同校校友。”
“上次同学聚会，我还看见他们俩人坐在一起，关系好的很呢。”
在威胁他人之后的片刻沉默，阁楼木屋内，突然传来“远房贵客”被逼无奈的低沉闷笑声。
他笑得很疲惫，笑得很勉强，又、又笑得很恐怖。
小雯悦害怕极了，迈腿想跑。
可那时，怀里的豆豆却突然“喵”地叫了起来。
“谁？”和父亲在一起的那名男性，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异响。
沉重的脚步声像要索命似得，迅速向外追赶而来。
小雯悦怕得发抖，慌乱中，只好松手把怀里的豆豆给丢了出去。
她试图想要把制造动静的嫌疑转移到豆豆身上。
想来一只小猫而已，既能打消父亲和贵客的疑心，自己也不用因为偷听而被罚被骂。
小雯悦反应敏捷，但没想到，那时和被丢出去的豆豆一起，还有“嘣”声响起的枪响。
跟随自己猛烈停止的心跳，以及立即失去生命体征落地的小公主，和房间里传来满不在乎的那句。
“看你亏心事做多了，大惊小怪些什么？”
“一只猫而已……”
一、一只猫而已。
但差一点，就会是她了……
豆豆被丢弃在阁楼。
小雯悦躲回卧室里，吓得直发抖。
她通过观察，发现贵客离开后，父亲拎着豆豆，随手把小猫埋在了筒子楼后巷一处废弃的垃圾填埋场内。
夜里变了天，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小雯悦趁父母睡着之后，偷偷跑出来拿铲子挖开豆豆的坟墓。
她徒手把小猫从泥地里挖出来，正想带走时。
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交谈的互骂声。
“你白痴是不是？”
“那猫肚子里有子弹，怎么能随便埋起来？”
“死都死了，谁会在意一只猫是怎么死的？”
“白痴，白痴。”男子不满地往小雯悦父亲的脑袋上，甩了几个巴掌。
“还说你会处理好，我当你怎么处理的，赶紧把那颗子弹给我从猫肚子里挖出来。”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身上披着黑胶雨衣，朝这里匆匆赶来。
他们动作很快，但不料走到两小时前才填埋尸体的垃圾场处，却发现那里的小坑早已被人翻出。
白猫带着血痕的尸体还躺在那处。
但是带着弹孔痕迹的小公主裙和尸体内部的那颗子弹，早已在意料之外，消失的干干净净。
小雯悦的父亲满面惊恐，他从那垃圾地里爬起来：“没有，没有。”
男人快急哭了：“平白无故的，谁会特地跑来掏一只猫咪的内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