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感受到一股炙热得瘆人的目光，沙依哈擡头，与贺扬星视线相撞。
“真的啊。”他理直气壮起来，“遇上那么厉害的队伍，怎么可能不紧张。”
贺扬星突然泄气一笑：“所以你就紧张得跑不起来打不起来了？”
“......”
说一个谎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圆，还不一定能圆回来。
沙依哈现在心里十分心虚，紧张是真的，但只是一点。
对方很厉害没有错，但他知道自己的队伍也不差。所以没有紧张到四肢无法动弹的程度，也没有紧张到跑不起来打不起来的程度。
但这一切又不是我的错。沙依哈拧着眉，一脸恼怒和无辜。
“我看得很清楚，你没动，没用心也没用力。”贺扬星继续说出让对方觉得咄咄逼人的话。
沙依哈一时哑语，怒火越升越高。
贺扬星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既然上场了，就应该用心对待，你自己不是也很想上场吗？”
沙依哈继续沉默着，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学生。
贺扬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沙依哈。
“我是很想上场。”半晌，沙依哈松开捏得手心都是汗的拳头，“没有人想一直坐冷板凳吧，但是等到上了场才发现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
贺扬星愣了下，问：“什么不一样？”
沙依哈再度沉默，这些话本来不想说出来的，说出来既没有意义，又显得自己很傻。
贺扬星重复：“什么不一样？”
沙依哈咬咬牙，重新攥紧拳头。
“上了场我才知道，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上去凑数而已。”
“凑数？”贺扬星愣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沙依哈的想法，但是如果本人不好好地说出来，这件事就没完。
沙依哈点头，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的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问一句答一句的模式让贺扬星有点失去耐心，他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氛围变得越来越凝重，沙依哈豁出去了。他大声道：“根本没人给我传球啊！也不需要我！我就是顶替雷声上场去凑数的！没有我你们也能打赢比赛！”
听完沙依哈的话，贺扬星突然笑起来。
沙依哈愣愣地擡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他恼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想到这个程度，你说没人给你传球？在比赛场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得到队友的传球，也不是每个攻手都能一直得到二传的托球。因为要打赢对方，当然会选择更有利的传球路线，只是你恰好不在那条路线上而已。”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想要接球想要扣球的人，都会自己主动大声喊出来。喊‘我来接！’‘传给我！’如果你真的想打，主动开口的话，球总会到自己手里。”
“比赛场上，六个人，缺一不可，没有人是凑数的，没有人是可有可无的。不管什么位置，都很重要。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来没有觉得没有你我们会赢下比赛，所以你不重要。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你想太多了，沙依哈。”说到后面贺扬星的语气已经温柔下来。
听完贺扬星的话，沙依哈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滋味。
不甘心不服气，但又觉得内疚感到特别傻气。
到头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吗？想错了吗？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沉默很久，沙依哈开口：“我知道我实力不行，只会拖你们的后腿，而且马上就要高三了，打不了几场比赛就要退出排球队的。”
贺扬星无奈叹口气，自己说了这么多，敢情对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没有人觉得你是个拖后腿的，这也是你自以为是。你觉得你实力不行那就加油努力，多打多练。至于没有发生的事，等到发生了再说。”
“高三这不是还没来嘛，我们现在还有比赛可打，那就先打了再说。”
谁知沙依哈冷哼了一声，直直看向贺扬星：“是你把这些想得太简单了，你到时候能够以优越的成绩毕业，或者被挖到厉害的排球队，那我们呢？”
贺扬星一愣，一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曾经王钰浩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我们和你不一样”，“不是人人都能有你那样的天赋”......
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自己的问题吗？
是自己太过任性太过自大了吗？回来组建了排球队，带着大家打排球，想走出大山走得更远。
这些都是错的吗？到最后，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打排球吗？
贺扬星越想越头疼，他呆呆地望向排球室门口，黄昏的光照得门框闪闪发光，异常刺眼。
“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好好对待比赛。你说的话我会认真思考的。”沙依哈一脸愧疚地道了歉，提着包离开。
独留贺扬星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排球室内，眼神游离，内心一团乱麻。
踏出门的沙依哈一头撞上周樊和陈然，三个人面面相觑几秒，沙依哈移开视线匆匆离开。
周樊和陈然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偷听到对话的他们心里同样五味杂陈。
“贺小星怎么还不出来？”
等了半天，周樊看着排球室的门喃喃。
陈然没搭话，表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久之后，周樊再次望向排球室大门，只见一个人站在金灿灿的黄昏里，冲他们露出一个温柔却有点落寞的笑容。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