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阵,两匹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霎时间,天地浩大,草长风急,偌大的荒野上只剩下他和端木两个人。
空旷得……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又一次,方谢谢由衷地感到……“端木,和你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他一个人被丢在这种不辨东西南北的地方,他恐怕会发疯,这种可能性简直就是百分之百!
端木却明显因为不用再骑马而长出一口气。他紧裹外套,悻悻地咕哝:“我还以为野蛮人会和这种乡下很合拍……你能感到不舒服,说明还不是不可救药。”说话间,他已经迈步走向前,“快走快完事,我一秒也不想多被大自然的毒气戕害。”
“通常来说,‘大自然’后面跟的不该是‘毒气’吧?”虽这么说,方谢谢还是赶紧跟上,生怕一不留神端木被吸进混沌之谷的谜之空间,丢下他一个人。
一边走,他一边环顾四周,心脏怦怦乱跳。终于闯进禁忌领域的不安与期待纠缠着他,不管暗暗告诉自己多少次“我已经到了”,就是难以发自内心地相信。
——这里……已经是“混沌之谷”的地界。
两人辨着太阳的方向前行,渐渐地,方谢谢开始感到困惑——
“喂,端木,是不是快下雨了?”
端木走在他前面一点,闻声头也不回,“没有那种征兆。空气里有多少水汽,我吸一口气就知道。”
“啥,你是神吗?!”
端木冷笑,“我不是神,只是一名哮喘病史长达十数年的普通病患。”
“哮喘”二字再次勾起方谢谢的惨痛回忆,令他乖乖闭嘴。可没闭一分钟,他又忍不住问:“不是快下雨的话……天怎么越来越黑了?”
“天黑就是天黑,你没见过天黑吗?”
“但现在中午都不到啊!”方谢谢嚷嚷着,顺手拎出手机确认时间。没错,现在还是上午,直到五分钟前周围都很光亮。
啊,等等,难道说……
他刚意识到某种可能性,端木便冷静地说了出来:“常听人说‘混沌之谷’的地界内连稳定的时间流都不存在,突然之间昼夜交替的现象更是非常普……”一句话没说完,他突然停住脚步。
方谢谢紧张地问:“怎么了?”
端木慢慢地吸进一口气,吐出,缓缓开口,“我突然……感觉到了水汽。”
“哇啊那你赶紧拿药出来!”
“我还感到一种比哮喘更可能致死的气息……”
不用他再说,方谢谢也隐隐听见了身后的异常声响。两个人怀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缓慢地转过头——
裹挟水汽的风吹动他们的衣角。
遮天蔽日的阴影逐秒朝他们靠近。
他们的恐惧、战栗丝毫不能改变现实——不远处,高达百米、宽近千米的滔天巨浪遮住了天,像一堵行将倾塌的巨墙,正朝他们覆顶而下!
这一回,先回过神的是端木。他一把抓住方谢谢,拔腿就跑,方谢谢也立刻反应过来全速奔跑,很快就变成他抓着端木在跑。刚才一瞥间感受到的恐怖压力把他的脑袋都吓木了,他甚至没法考虑草原上哪来的海啸,只知道跑、跑、跑,千万不能被那种怪物吞进腹中。
端木被抓着狂奔,惊恐之中勉强回一次头,整颗心立刻沉了下去。来不及了,巨浪离他们只剩不到五十米,距离还在迅速缩短,被卷进去是分分钟的事。
——难道这就要……
悲观的想法才冒了个头,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攫住了他的身体。他大脑空白两三秒,渐渐地通过头顶迅速变小的巨浪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自己正头下脚上地自由落体,而且从风压判断,眼下这惊人的坠落速度,决不是g=9.8/s这么悠闲的东西。
“啊……比起淹死,确实摔死更好。”他自暴自弃地喃喃。
旁边,正和他一起自由落体、只不过脑袋朝上的方谢谢正乐观地分析:“虽然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但这样一来就暂时死里逃生了!”
“也太‘暂时’了!”
坠落的过程既漫长又无聊,方谢谢大致观察一下周围,发现四周无凭无依,环绕着他的只有天空和云朵,感觉非常和平。若不是那天空呈现为一种诡异的亮紫色,他都要疑心自己是否只是失足坠下叉子楼……
正想着,他感受到空气的变动,不觉低头,看到了大地。
正对着他脚下的,是一大块石头。
甚至来不及感到绝望,他一头撞上石头、深深陷进去、又被反弹出来,摔在一旁,浑身酸疼,眼前金星乱冒。尽管如此,他心中某个角落还是感到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那鬼石头是怎么回事?!
端木紧跟着他撞上石头、弹出。两人挣扎着爬起来,各自四顾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