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小声道:“到了外边儿可不能再唤王爷了。”
小丫鬟吓得一把捂住自己嘴,左顾右盼了一圈,也小声回道:“是,公子,奴婢记住了。”
码头正中有一家三层茶楼,此时歇脚的旅人不多,春晖倒是伶俐,不等李长安吩咐,便上前问小二要了一间雅间。三人跟着拾阶而上,端上茶水点心小二也不敢多打量便退了出去。
李长安在临窗的桌边坐下,摘下斗笠,举目朝外望。
先前在家中,林白鱼所知已详细说尽,她觉着李长安想来看看,那也只是来看看罢了。故而,当下也不多言,只尽职作陪。
但李长安来此另有目的,从王府出来时,秦归羡便传来书信,说这些时日要把祁连山庄的家底都搬过来安置。这可是个大工程,不说祁连山庄的百年家业,光那几百号人拖家带口就得耗费不少时日。虽然信上说不劳王爷费心,但做为东家,李长安怎么都得来看看才放心。经那对祖孙一战,庄内损毁大半,秦归羡觉着与其修缮不如另谋福地,反正都得花费不少金银。于此李长安倒是无甚异议,只是没想到秦归羡看上了燕赦也觊觎的清风山,而且还先斩后奏,李长安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没好意思把人赶回去。
收回目光,李长安端起茶盏,轻叹了口气。
对面坐着的林白鱼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王爷有何忧虑?”
李长安不愿旁生枝节,于是捡了个话头道:“你可知晓将军府的那位元绛先生?”
林白鱼点头道:“有所谓耳闻。”
啐了口茶水,李长安悠悠道:“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文武相合的北雍,说是此人一手打造也不为过。但在这二十年间,他却始终没有动漕运的念头。先前我说一动便伤筋动骨还是说轻了,不仅三川郡,怕是整个北雍都得跟着割块血肉下来,林小姐,你来北雍才短短一年,便挑了一块最不好啃的骨头下手,委实眼光毒辣。”
饶是林白鱼一时间也没听明白,李长安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二人齐齐闻声望去,就见两伙人马堵在一搜商船的卸货口,剑拔弩张。一边人马看穿着打扮就是江湖武夫,手上腰间各自佩有兵器,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势都比寻常武夫高出一截,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之所以没动起手来,是因为另一边人马各个都是披甲佩刀的甲士,从甲胄样式来看不似官府衙门,倒似地方军伍。令人好奇的是,两方为首之人竟都是女子,而且还是年轻女子。
不一会儿,周遭就围了一圈好事之徒,其中便有人认出了甲士那一方的女子是那刺史府的千金,王西桐。再看另一边丝毫不输阵仗的年轻女子,李长安顿时头如斗大,不是秦归羡是谁?
下边王西桐趾高气昂,指着秦归羡的鼻子叫嚣,坐在高楼的李长安不由得苦笑,心想,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哪儿都有你。观望了半晌,李长安总算听明白了缘由,不过就是一点先来后到的小事,王大小姐仗着身份要先取货物,早来一步的秦庄主不满王大小姐仗势欺人,半步不肯退让,但双方心中都有数,谁也不敢先动手,于是只得在嘴皮子上比划功夫。
李长安转头朝小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春晖,你下去把那位姑娘请上来,不必报我的名讳,就说是一位北雍的故人她便明白。”
小丫鬟诶了一声,小跑下了楼。
楼下秦归羡听罢小丫鬟的来意,拧着眉头犹豫了半晌,沉声道:“请姑娘带路。”
王大小姐犹自不罢休,得意洋洋的喊道:“方才不是你说的要把话说清楚,有胆子别走啊!”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只觉耳畔传来一声细微的翁鸣声,好似利剑出鞘。顿时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弥漫开来。
楼底死寂无声。
林白鱼看着那柄方才出鞘一寸的古剑缓缓归鞘,后背发凉。
李长安轻笑道:“什么道理,都不比拳头硬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