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落在玉珠峰的半山腰上,马无奇四下张望,擡头就见前边不远正拾阶而上的一个修长身影。马无奇不自觉堆起笑脸跟了上去,那人寻常武夫打扮,头戴斗笠,背上负有一柄素朴古剑,满头雪白银丝尤为惹眼。
马无奇走到身侧,跟着那人步伐不紧不慢,俯身偏头小心翼翼瞧了那人一眼,“王爷?”
容貌如常的李长安侧目笑了笑,毫不废话道:“自家人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我的马还在山脚下,一会儿你挑个弟子下山帮我照顾,我要在玉珠峰待些时日。至于三清宫那边,我就不去叨扰了。”
马无奇连连点头应承,但猛然就反应过来,讶异道:“王爷这段时日都不走了?”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兴许待个一年半载的。”
马无奇瞬时就白了半张脸,苦兮兮道:“王爷,当初咱们说好了,不带这么玩儿的。”
李长安顿时就气乐了,感情还怕她惦记着八十一峰朝天大醮的气数呢?如今还没坐上掌教之位就这般小气吝啬,到时候真做了掌教还不得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武当山日后交到他手里只会蒸蒸日上。
于是李长安笑道:“算出我为何而来了?”
马无奇心照不宣的嗯了一声。
李长安换了口气,加快了脚下步伐,“把心放回肚子里,我还不至于要跟武当山穿一条裤子,吃了那些气数也不见得能破天道,否则早在菩提山就该破了。”
马无奇拿眼瞟了她一眼,暗自琢磨一阵,松了口气道:“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二人到了山顶,马无奇正要开口询问李长安打算住哪儿,毕竟山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道观瓦舍也在山腰。只见李长安环顾一周,兀自走到一处空地边上,取下背上的不公,看似随意一挥,剑尚未出鞘,一株合抱之粗的大树轰然倒地。
马无奇眼疾手快,一步跨前,人已至树干底下,只见他双手在半空分别划出一个玄妙的半弧,稳稳托住了大树。一个细小身影从阴影下迅速窜出,钻进灌木中消失无踪。马无奇这才双手一抖,大树砸地发出一声闷响。
李长安愣了愣神,单手在空中依葫芦画瓢的比划了一下,全然不得门道,于是问道:“方才道长用的是什么古怪招数?”
中年道士掸了掸衣袖,似有些赧羞的道:“贫道闲来无事,挑水劈柴的时候瞎琢磨出来的,不值一提。”
李长安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方才尽显高人风范的中年道士立即转过脸,指着大树道:“王爷砍树作甚?”
“搭木屋啊。”李长安说着,将古剑扔了过去,“我去龟驮碑那边看看,你帮我搭起来,当心着点儿使,可别卷了我的剑刃。”
马无奇抱着剑意森森的古剑,犹如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即就丢出去,当即苦着脸道:“王爷,这剑贫道使不来啊。”
李长安已举步往龟驮碑走去,摆了摆手道:“那你自个儿想法子,反正回来我得看到屋子搭好了。”
马无奇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李长安已不见了身影,只得将古剑小心翼翼搁在一边,望着大树欲哭无泪。
那边马无奇下了趟山腰取来了斧头锤子等工具,脱了才换上不久的干净道袍,又自我宽慰了一番,开始埋头苦干。这边李长安悠哉悠哉晃荡到了龟驮碑附近,大风骤然四起,若寻常人到此,毫不夸张定要被吹个四脚朝天,想站稳都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李长安缓步走到龟驮碑边上,身形亦有几分摇摆不定,望着崖外如波涛般翻滚的云海,长呼出一口气,轻声喃喃道:“天道啊……凡人如何能破?”
末了,她又自顾自失笑道:“破不破的了,也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
李长安一跃上龟背,盘膝入定,耳畔瞬时静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