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一面拆开信笺,一面道:“本王不仅要办书院,还要立兵马,若不趁着大势所趋,这股好不容易造起的柳絮之风就要夭折了。百年,哪怕是千年之后,或许都不会再有这番景象。”
楼解红嫣然一笑:“奴家也想看看,王爷口中的太平景象。”
李长安擡了一下眼,“那就随我一起去看。”
楼解红却只是笑。
看完信笺,李长安手握成拳,再松开时,垂下的袖口里飘落丝丝齑粉。
她仰头叹息一声:“好一个四公主啊。”
楼解红看着她的神情,犹自不解,踌躇片刻,才问道:“王爷要去京城吗?”
李长安摇着头,口中却道:“她都死了,我还跟她置气什么?”
楼解红愤懑道:“可奴家听说,其余四王都接到了诏书,就北雍无人来。王爷,她死了都欺负咱们,为何还要去自讨无趣?”
李长安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平淡道:“此番王侯齐聚一城,这是商歌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盛景,本王岂能错过?本王不仅要去,还有一事要当着她的面,当着她的群臣,当着她的儿女,昭告天下。”
楼解红既兴奋又好奇,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小心翼翼道:“王爷可能说与奴家听听?”
李长安显然不愿多言,只道:“不能,你既然没走,就顺手去办件事,荆州守备军统帅苏伯韬的女儿苏秦篆,若愿意,便让她与竹林先生一同去北雍。还有,传信王府,将消息散布出去,就说本王那有个书院,只要是女子,只要想读书,大可放心来,没银子不打紧,本王分文不取。”
楼解红呆愣在原地。
李长安伸手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楼解红哦了一声,刚欲转身便停下身形,回头望着她柔柔笑道:“奴家方才在想,若晚生个十年该多好。”
或许就能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苦涩。
看着那抹红绸消失在视线里,李长安缓缓闭上双眼。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清风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接一阵,似一双女子的柔荑,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她的衣角。
目所不及,却清晰可见。
她看见她穿上那身九龙团簇的明黄龙袍,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神色清冷。
她看见她白衣似仙,一人一剑站在东海之上,以及那海天一线的磅礴剑意。
她看见她端坐在书案前,挑灯批朱,身旁空无一人。
她还看见,她独自坐在金鳞池边,不知望向何处怔怔出神。
最后,她看见一片洁白,满堂素缟,她披着麻衣跪在灵柩前,哭成了泪人。
李长安睁开眼,走出凉亭,一步,两步……
三步之后,华发转青丝,无风飘扬。
她轻轻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青衫一闪而逝。
满池荷花,摇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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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越朝堂上下的百官,皆是满面愁容。
古来以孝治国,可年轻女帝跪坐在太后灵柩前三日未动,何人劝说都无用,急坏了那帮老臣。
近侍女官端来清粥,跪在一旁苦苦哀求,可他们的年轻女帝连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女官余光瞥见一旁的老丞相一阵唉声叹气后,朝她摆了摆手,正欲撤下吃食,重新让膳房温热了再端来。
就见陛下忽然擡起了头,目光似是望向太后的灵柩,却又好似在看着别处。
女官大气不敢出。
过了半晌,女官几乎喜极而泣。
只见他们的女帝陛下捧起了碗,而后轻声念了一句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