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爷弘恩。”
身形修长的萧家长子比李长安高出半个头,于是微微弯着腰,拿起摆在案头上一朵略有枯萎的绣花球,递到李长安面前道:“王爷请过目,此花盛名北地,故做为此次行刺的接头暗号,鄙人乃授皇命所托不敢有违圣意,但父亲对此全然不知,死罪活罪皆由鄙人一人承担,还望王爷多多思量。”
李长安接过绣花球,目光却是看向这个提笔尚可,提刀够呛的文弱读书人,微笑道:“你倒是铁骨铮铮,不过就凭你顶什么用?”
萧澈低垂眼帘,不敢直视君颜,道:“六人中,鄙人仅授辅佐之职,以保万无一失。”
李长安冷笑一声,手上一松,那绣花球便滚落在萧澈脚跟前,“万无一失?不妨告诉你,眼下六人只剩五人,你若想死的痛快点儿,就如实招供。”
萧澈盯着绣花球,嗓音平静道:“王爷说的可是幽涧山庄庄主周云威?此人原本不再谋划之内,鄙人仅知晓人数,具体是谁那边尚未明言,只等佩有此花之人自寻上门,才做打算。”
如此谨慎小心倒也合乎常理,李长安眼神讥讽,道:“这么说你是被当成了鸡毛令箭使唤,那动手时机你总该知晓吧?”
萧澈毫不迟疑回道:“最迟明日。”
李长安沉默片刻,在心中一番计较,而后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番若失手,即便你逃的过眼下一时,朝廷也不会留下后患,姜松柏跟她娘亲一样最擅绝户计,我可以不牵连龙泉山庄,换做她可就没这般心善了。”
终于擡起头的萧澈微微一笑,道:“不劳王爷费心,此前鄙人已往长安寄去书信一封,要赌也只赌一人性命,否则鄙人今夜就不会站在这里面见王爷。”
翩翩公子,芙蓉郎。
李长安看着这个满身傲骨嶙峋的读书人,有一瞬晃神,似他也似她。
李长安笑道:“本王有些好奇,千年以降,不知萧公子可有钦佩之人?”
今夜古今不波的萧澈眼神骤然明亮,不假思索的道出一个名字:“秦修竹。”
果然是那个读书便读出一个儒圣的中年书生。
李长安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外,她在门槛前顿了一下脚步,似忽然想起了某个人,轻声笑道:“萧公子,你若看腻了江南美景,不妨去见识一下我塞北的天高地阔,那里很快会有一个同样被天下读书人钦佩的名字传遍九州,她叫林白鱼,曾是个中原女子。”
萧澈呆立在原地良久,缓缓弯下腰,拾起那朵即将枯萎的绣花球。
回到三千尺别院,已入二更天,厅堂里坐着等候李长安的秦归羡与秦唐莞,以及于新梁沈摧浪两位大客卿。总把自己当成“王爷兄弟”的胡浪说是要趁良辰美景去拜会一下各大宗门的仙子女侠,至今没见人影。
李长安进门时,两大客卿便察觉出那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二人对视一眼,心沉如水。
李长安坐下后,喝了口茶水,看向对面的秦归羡,悠悠开口道:“二小姐,你助纣为虐这档子事咱们秋后再算,眼下我只想知道,那位萧大小姐可有份参与其中?”
一个时辰前,王府谍子也往秦归羡这里通了一声气,如今祁连山庄这几个主心骨也不是外人,玉龙瑶那边早先便交代下去,但凡与武林大会有关,不论何事都不必避讳。
知晓行刺一事的秦归羡思量片刻,正色道:“可以肯定王爷来此之前她全然不知,此后便说不准了。”
想起在萧澈别院外看到的主仆二人,李长安肯定道:“过了今夜,她不知晓也该知晓了,不过萧澈并未临时倒戈,看来她兄妹二人心思一致,但谨慎些明日你还是去探探她的口风,这女子性情多变,若临时整一出幺蛾子,我还真没那个闲工夫顾及。”
秦归羡张了张嘴,瞥见身边秦唐莞一个眼神,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摧浪此时朝老兄弟使了个眼神,于新梁犹豫片刻,开口道:“王爷,若查出刺客身份,只要力所能行,不妨交给我二人处置。”
李长安看了一眼秦归羡,又看了看花甲年纪的沈摧浪,毫不客气道:“你们庄主守着一堆如花似玉的绝世秘籍不去看,偏爱秦姑娘一个,如今还在二品龙门止步不前,你二人若不留着气力去擂台上过关斩将,难道还指望她?”
风流雅士的于新梁莫名觉着无比羞愧,也不敢去看自家庄主。
秦归羡倒是满不在乎,拿眼狠狠瞪过去。秦唐莞虽也觉着烧脸,但看着没出息的心上人仍是满眼宠溺,她伸手扯了扯秦归羡的袖角,示意她在王爷面前收敛点。
李长安看不惯这幅你侬我侬的揪心场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秦归羡赶忙喊住她:“王爷,接下来咱们如何应对?”
李长安脚下不停,转头冲她翻了个白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