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临时接到调任急招,从青野郡千里迢迢而来的关青山翻身下马,抱拳拱手。那日在驿官小院匆匆见过一面之后,李长安便命他即刻走马上任统帅将军一职,但不对外声张,知情者唯有陈重郭荃二人。
这个五年前还只是富贵人家中做护院教头的中年汉子,为家主入山寻灵药,也是命中该有,不仅亲眼目睹青衫出不周,还得李长安赠予灵药。此后听闻种种传奇事迹,感恩之际,关青山决心赴北追随。这才有了那日青野郡,机缘巧合的再见相逢。起先听说关青山是为一株灵药报恩,李长安不禁哑然失笑,但见信中关青山一口一个咱们北雍,且极为自然的以北雍人自居,李长安便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关青山的忠心毋庸置疑,就如同那个名叫贺烯朝的西蜀剑客,虽血海深仇却打心底的仰慕她,有些人的真心与否,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青山四下张望了一眼,低声道:“王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近日因统帅府惨遭横祸,朱永成朱立父子接连被刺客割走了脑袋,朱哮海当场吓出了失心疯,整日如鬼魅一般在府邸游荡,朱啼娇不知所踪。故而眼下城内戒备森严,白日里也有守城营的甲士定时巡街,披甲佩刀的关青山倒不怎么显眼了。
李长安笑道:“正好,本王要去看看宅子,你若不急着走就陪本王一同去吧。”
关青山朝身后几名随行骑卒摆了摆手,独自跟在李长安身后,沉吟半晌,才小心翼翼道:“王爷,统帅府的事已清理妥当,兵营那边揪出几个有异心的朱党余孽,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发落。”
李长安淡淡斜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朱党余孽?看来你在青野郡没少被人下绊子,对于官场那套说辞很是熟稔嘛。”
关青山慌忙低头,不敢言语。
李长安也没继续挖苦,转了话锋道:“你亲自去看过,朱哮海是真疯还是假疯?”
据关青山所知,前两日陈重便亲自去驿馆与李长安事无巨细的禀报过,他没问李长安为何多此一问,既然不惜将他这个外人千里调任,说明李长安始终信不过那两个临时倒戈的北平将领,至于以后信任与否,那是以后的事。
关青山压低嗓音道:“启禀王爷,卑职前后找了几名当地颇有名气的郎中,皆言疯到药石无医。”
李长安微微点头,“这些事往后你就不必插手了,都交由那二人去处理,眼下最紧要的是兵营那边。关青山,既然你有本事凭自身在青野郡爬到都尉的位置,那几个朱党余孽就都由你处置,要杀要剐本王都不过问,不论你用什么手段,本王只要你笼络住这五万军心。倘若你本事不济……“
说着,李长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个面容白净且心思细腻的高大武将,微微一笑:“那就滚回青野郡,除非北契大军冲破古阳关,否则这辈子本王都不会让你踏足边关一步。”
关青山以拳击掌,沉声道:“卑职,定不负王爷厚望!”
李长安扫了一眼周遭行人,咳嗽一声,继续前行。
关青山倒不在乎,面带喜色的跟在后头,步伐比之先前轻快不少。
李长安瞧见前边儿不远,檐下挂着两盏随风轻摇的大红灯笼,缓缓道:“陈重此人城府颇深,他对朱永成积怨深重,却能二十载隐忍不发,难保对燕大将军毫无怨气,但此人也确有将才,本王在北平郡的这段时日暂且让他与郭荃辅佐你,你若能与之结交最好,若他始终对你心存戒备,便点到为止,莫让他以为你是受本王指使。”
关青山沉吟片刻道:“王爷以为此人将来易生二心?”
李长安笑了笑:“顶多也就是投靠朝廷,他敢拿朱永成的脑袋赌前程,不一定就有胆子勾结外敌。”
关青山想的是那帮子从两北大战中脱颖而出的老将,听闻此言,顿时吓的不轻,但又不敢开口解释。
行至宅院门前,李长安擡头望去,忽然压低嗓音道:“关青山,你先回去,不必陪本王了。”
摸不着头脑的高大壮汉愣了一下,躬身抱拳转身离去。
李长安推开大门,缓步走过影壁墙,满庭萧风瑟瑟,厅堂正前的空地上一袭紫衣背对而立。
紫衣盈盈转身,嫣然一笑。
“公子,许久不见,可安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