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面前的花,“松柏,你看这朵牡丹,开的好不好看?”
在世人面前是九五之尊的女帝陛下,在她面前只是妹妹的姜松柏轻轻瞥了一眼,微笑道:“好看。”
得了赞赏的女子笑的更开心,转头继续捣鼓她的花草。
姜松柏走到一旁的小茶几边放下食盒,看了看满手污泥的女子,转身拧了一方湿帕过来,半蹲在女子跟前,拉过她的手一面仔细擦拭,一面好似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所以不必每次都装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给我看,御医上回跟我说你牙疼还没好,甜食还得戒一段时日,不过辣的可以吃一点,我让御膳房做了适合你的口味,一会儿你尝尝,若还是不喜欢,下回我就不给你带了。还有先前你问我的事,我这几日都在想,但你也知道我信不过姜孙信,再过些时日吧,等新政推行下去,我带你出宫去见她。”
女子一直沉默不语,姜松柏擡起头正要给她擦脸,不经意间四目相对,那双曾经灵动清澈的眼眸,如今只剩古井不波。
姜松柏眉头耸动了一下,面色如常,她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盯着女子脸庞上的一块泥印,拿帕子耐心擦拭,“岁寒,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如今被宫人侍卫尊称一声“长公主”的姜岁寒轻轻别过脸,不言不语。
姜松柏轻叹一声,起身擦干净手,打开食盒摆好菜肴,柔声道:“听他们说你早膳就没用,这都过了晌午,过来吃点儿。”
姜岁寒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姜松柏语气带着几分哀求道:“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半晌,最终姜岁寒抵不住那灼热的目光,手脚并用爬到小茶几边盘膝坐好。姜松柏见她一副幽怨的负气模样,好气又好笑,也不给她碗筷,夹起一筷箸菜递到她嘴边,加重了几分语气道:“张嘴。”
姜岁寒乖乖吃了一口,没嚼两下,脸色就逐渐涨红,姜松柏恰到好处的递来一杯清茶。灌了半杯茶水下去,姜岁寒斯哈斯哈的轻微喘息,没好气道:“不吃了。”
姜松柏没理会她,只是把那盘特意准备的南疆小吃挪到了自己面前,而后给姜岁寒面前放了副碗筷,以一种没得商量的口吻道:“吃别的。”
姜岁寒悄悄瞥了眼已经自顾埋头吃饭的姜松柏,缓缓拿起了筷箸。
其实这样的场景以前每日都有,那时姜岁寒挑食挑的厉害,姜松柏就像个姐姐一样督促她,这个不许吃,那个一定要多吃,惹得姜岁寒有段时日极不情愿跟她一起吃饭,后来姜松柏去了太学宫,姜岁寒看着满桌曾经心心念念的菜肴,却忽然有些食不知味。她习惯了有姜松柏在身边,但她对姜松柏而言好似一直都是可有可无。
真是个没用的姐姐。
姜岁寒夹了一筷箸南疆小吃到自己碗里,低着头缓缓道:“最近我老做梦,梦见那个人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喊我上官。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人只是长的相像,但并不是她,因为那人只要一对我笑,我就觉着更像你。”
姜松柏面色一僵,咽下口中吃食,伸手去端姜岁寒的碗,“吃不了就别吃。”
姜岁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道:“松柏,你为何从不穿龙袍来见我,宫里好多人都说你若穿上龙袍,肯定比我更像一个君王,下回你穿来给我看好不好?”
姜松柏缓缓垂下眼帘,轻轻放下碗,抽回了手,嘴唇微微颤抖。
许久,她轻声道:“岁寒,与其如此,我宁肯你恨我。”
那日,禄堂生只记得女帝陛下没像往常那般待足半日就匆匆离开了,而后没让任何人跟随,在御花园一座稍显破旧的小凉亭,独坐到深夜。
离开前,禄堂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花鸟房。
像一座囚笼。
没有鸟可以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