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耶律楚才沿着那条笔直通往海边的城中主轴道径直前往观潮阁,一路上走马观花却不做停留,来此之前也途径过好些个中原城池,但看的越多,耶律楚才心中那把野心之火便烧的越旺。
中原真是个好地方,天高水深,地大物博,难怪能养出如李长安那样的女子。
耶律楚才情不自禁笑道:“如此巍峨山河,不姓耶律岂不可惜?”
闲来无事就躺在观潮阁顶晒日头,毫无高手风范的麻衣男子,打老远就瞧见那个坐在马背上傻笑的年轻公子哥。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许是阁顶风大的缘故,他不由的眯了眯眼。
耶律楚才似察觉到麻衣男子的目光,隔着几丈远便勒马停下,仰头望来。
顶尖高手一眼便可知对手深浅,哪怕耶律楚才在几十里以外便刻意收敛起了气机,这个出阁既天下第一人的麻衣男子也能轻易从气息间瞧出蛛丝马迹,更何况,在武道上一日千里的耶律楚才就如同一个走哪儿都光芒万丈的夜明珠,想藏拙也藏不住。
麻衣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轻声笑道:“自身气数与国祚相联系不说,还有不知哪儿来的天人气运,比东越那小丫头还夸张啊。”
二人目光对峙良久,但在旁人看来,不过是那个样貌俊俏的公子哥擡了擡头,而后就拍了拍马头,一跃飞上了观潮阁对面的屋顶。
这种隔三差五就上演一出的比武场面于城中百姓而言,早已见怪不怪,反正大都是毫无悬念的惨败下场,见多了也就失了兴致。早两年还有些真正有能耐的宗门弟子,抱着扬名立万的心思也好,或一心求学也罢,到底还能让这位天下第一人正眼相待,后来什么狗屁玩意儿都妄想一夜成名,于是韩高之不得不定下规矩,若要向他挑战必先登楼。
如年轻公子哥这般一来就摆开架势的,楼底下卖饼的小贩都知道,多半一会儿就飞出城外掉进海里喂鱼去了,而且不必麻衣男子亲自动手,观潮阁里自有守阁奴帮那公子哥清楚清楚这里的规矩。
但今日好似有些不同以往,年轻公子哥站在屋顶亮相了半晌,惹来一撮路过的女子围观,观潮阁内竟没有半点动静。
麻衣男子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年轻公子哥。
周遭最高的建筑就是观潮阁,耶律楚才有些吃亏,挑选的屋顶矮了大概两三层,不得不仰头观望。此时,已过午时,日头斜挂在麻衣男子的脑后,金光耀眼,兼具仙佛之气。
麻衣男子微微一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嗓音道:“你千里迢迢来到东海,也毫无意义。”
耶律楚才勾起一边嘴角,丝毫没有气馁之色,淡然道:“我只是想来弄明白一件事,这对我,对北契都很重要。”
麻衣男子收敛了笑意:“江神子与你说的?”
耶律楚才笑意更深:“我猜的,如今看来,我来对了,也猜对了。天地循环,逃不过相生相克,最初的吕玄嚣与泷见和尚既是知己,亦是宿敌,许无生大抵是前世因果自生自克,而应天良则本不该堕入魔道,只因范西平与李惟庸联手硬生生篡改了命数,故而李惟庸才落得那般下场,想来范西平的结果也好不了多少。”
麻衣男子不置可否,到了陆地神仙这层境界,离天机只差丝毫,与某位诗词大家所言的“擡手摘星辰”相类似,但到底仍是旁观者,与“身在此山中”的练气士截然不同。
耶律楚才缓缓将双手放在背后,笑道:“而你韩高之的宿敌便是李长安,且是注定压你一头的那个人,无论你的修为境界到了仙人还是天人,此生你都无法赢她。”
麻衣男子神情平静,既无恼怒更无杀意,只是淡然道:“你跑来说这些废话,是怕李长安将来死在我手上,还是想就此把命留在东海?”
耶律楚才哈哈一笑:“韩高之,任你是天下第一人,如今也杀不了我了。”
麻衣男子负背的手轻轻一拧,“大不了神形俱灭罢了,老夫还在乎这个?”
耶律楚才脸色骤变,身形将动未动之际,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相隔不远的屋顶上。这人也没比她脸色好多少,浑身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耶律楚才看了几眼才认出来,这是那位在北契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凌霄真人。
紧随其后,一道青虹落在二人对面的屋顶上,来者,青衫李长安。
此时四人各站一角,呈现出一个四方对峙的诡谲局面。
待底下的行人反应过来,寂寞了许久的修鱼城,瞬时满城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