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飞出数十丈的李长安势头稍缓,便被一记更为猛烈的拳罡正中胸口,哪怕她及时横剑在胸,仍是未能挡下,身形继续倒飞,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以及数道骨头断裂的声响。
李长安本就没想过一招之内分生死,更没想过能留下全尸,于是她不计后果强行卸去余下的拳罡,一脚狠狠踏地,沙土飞扬起数丈高,以摧枯拉朽之势扭转身形,直直前冲。
当她伸手握住剑柄的一刻,古剑剑鞘骤然崩碎,片片化作齑粉,但剑气之盛,如海水倒灌铺天盖地!
身处于剑气长河之中的韩高之如同一块脚底生根的礁石,身边剑气宛如水流奔腾而过,自巍然不动。
二人辗转万里的捉对厮杀中,李长安头一回握剑在手,韩高之虽不至于如临大敌,却也收敛起了轻松的姿态,他低眸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剑气,有几道撕裂开罡气趁虚而入,虽未能划破他的皮肤,却将本就破烂的衣摆一瞬搅烂。而后更多的剑气见缝插针,宛如有灵智般游曳在周围,似等待良机一拥而上。
几个眨眼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十丈,李长安反而放慢了前冲的速度,悠悠然然递出平凡无奇的一剑。
这一剑,韩高之看着很是眼熟,细细一想,好似与先前那玄衣女子的剑招一模一样。
先前李长安已出了两剑,一剑清风,归鞘,俱是自己悟出的剑招。
此一剑,虽是偷师于他人,剑意却有着天囊之别。
若说薛东仙的剑宛如将将登堂入室,那李长安的剑便是炉火纯青,与开天辟地只差一线之隔。
可便是这个一线之隔,在韩高之眼里,同样判若云泥。
在剑尖即将刺入脖颈的一瞬,韩高之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仍旧负背在后,两指捏住剑尖,如文人提笔一般自然。
李长安面不改色,手腕一拧,洪水剑气倒立而起,似一朵绽开的花儿,正逐渐收拢起它的花瓣。那些游曳的剑气飞速旋转,骤然紧逼,恰似套马索到了收绳的时候。
就在此时,韩高之一直不温不火的气机汹涌迸出,一拳砸在剑尖上。
砰的一声巨响。
投石入江不过渐起几朵水花,大山砸江,却是翻江倒海!
这一拳便是大山。
四周气海翻涌,有剑气,有拳罡,所过之处飞沙走石,黄沙漫天,方圆十里之内,不再有沙丘,统统夷为平地。
李长安再压不住翻涌的气血,一退百丈,吐出一大口鲜血。
所幸韩高之也未曾占到多少便宜,倒退近五十丈,衣衫尽碎的上半身遍布细小伤口。
一颗鲜红血珠沿着不公剑身缓缓滑落,但不及落下便蒸发殆尽,李长安兀自笑了起来,随手挥出一剑,青虹剑气如龙滚黄沙,咆哮扑向韩高之。
韩高之仍旧泰然自若,看似轻描淡写的剑气不比方才怒海滔天威势弱,但他仅是抖了抖手腕,双目微瞪,浑身噼啪作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硕了一圈,皮下青筋如藤蔓一般暴起。而后他亦是随手一挥,如同拍苍蝇一般,将剑气拍飞。
片刻之后,远处遥遥传来一声震天巨响,扬起的黄沙遮蔽了半边天,脚下大地跟着一颤,足见威力之大,也足见韩高之真正实力的可怖。
李长安抹去嘴角血迹,长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所料,要想不近身便伤及韩高之简直痴人说梦,可惜她这副四处漏风的仙人体魄实在禁不起这般折腾,那日若未在龙泉山庄硬接下那百里一剑,尚有几分硬拼的资本,要知道,韩高之的拳头可比刀剑硬了不止十倍,堪称人肉神兵。
韩高之的嗓音随风传来:“李长安,若不想死的太快,趁早拿出点看家本事来,否则莫怪老夫下手不留情。”
李长安一阵苦笑,什么看家本领,想当年她一剑走天下,谁能接得住?后来虽然吃了不少亏,也抢了一整座钓鱼台的武功秘籍,可那些寻常武夫眼里的绝世武功,在她看来就好比街头卖艺的花把势,中看不中用。更何况,天下武功虽千机万变,但哪一招哪一式又能入得了韩高之的法眼?
李长安握了握手中剑,擡头仰望,远处未完全散去的风沙浑浊不堪,与青天白云之间隔出一条绵长的分水线。
天地一线。
生死一线。
一袭白衣跃上心头,李长安畅怀一笑,二指抹过剑身,紫金升腾。
洛阳,你曾在东海的那海天一剑,且看我学去了几分精髓!
李长安轻声念道:“合天。”
天边云层骤然低垂,好似老天爷被强行按下了头颅!
仙人抚顶受长生,我抚仙人断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