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过节,那可就要翻翻陈年旧账了,那会儿李长安刚出崖没多久,便在山阳城外的长野平原上被这位天资不俗的小天师追着问剑,而后自不量力损了剑心,没多久老天师赵天露仙逝,福祸相依竟让他绝境逢生,孰料又在鹿台湖外不期而遇,那次他不战而逃,回来后心境再度受阻。本以为修道之路止于此,前段时日收到此生唯一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家书,得知那个他从未开口喊过一声父亲的人已死,便再无牵挂,决定余生只随心而活,于是与寻求剑意的师兄结伴北上。谭济道可以说与李长安素未谋面,都只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对方,自然谈不上有何过节,但这位一心求剑,堪比第二个剑痴的天师府剑首,在许无生与韩高之相继兵解身死之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李长安身上,天下第一剑仙,没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对手。此番而来,谭济道没别的心思,只为问剑,故而方才在认出李长安的一瞬,不由自主气机外泄,才惹来李得苦飞身阻拦。
李长安亲自搬了条长凳放在身侧,摆出个请的手势,而后招呼老板道:“劳驾,再来两碗山茶。”
二人也没多客气,抱拳谢过便径直坐了过去。期间卜天寿不知死活的瞥了一眼那位坐在正中间的白衣公子,正暗自猜测其身份,冷不丁收到一记冰冷眼神,吓得他赶忙移开目光,再看洗剑池那几位从头到尾都恭敬谦卑的作态,八九不离十定是那位东越女帝,白衣洛阳。
茶摊老板手脚麻利,不多会儿便上了茶来,李长安代为转递,继而开口笑道:“先说好,你们来作甚我不管,但要打架,先问过我家夫……”她指了指身边的白衣公子,“夫君。”
卜天寿呛了一下,差点喷出一口茶,一惊一乍道:“想不到你竟然好这口!?”
震惊同时他不自觉转过了头,但在瞧见那张清冷容颜时又飞快收回了目光。他虽是修道之人,但什么样的女子惹不得还是知道的。
李长安淡然一笑:“你若不想死在这,以后说话悠着点。”
卜天寿当下恨不得把脱口而出的话塞回肚子里,没有言语,只埋头喝茶。
眼里心里只有剑的古板道士没那么多心眼,皱了皱眉头道:“江湖切磋再寻常不过,何须他人做主?你若不便出手直言便是,贫道有耐心等。”
这回没等李长安开口,身边人先一步道:“我娘子平日里公务缠身,许是抽不出空闲来,道长若只想寻个人切磋,恰好我闲来无事,不如由我替她向道长请教一二?”
李长安愣在当场,卜天寿也傻眼了,旁边叶白首几人亦是不知所措。
就见仍是一袭白衣的洛阳缓缓站起身,一手按在腰间青霜剑上。
常年在山下行走江湖的谭济道自是听闻过那位东越女帝,据说那女子一袭白衣胜仙,腰悬黑白双剑,风采无双。但不巧,此番出门洛阳只带了一柄常伴多年的青霜,卜天寿又没机会与他私下通气,故而直到此时都没认出眼前白衣公子的身份。
古板道士端端正正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又端端正正朝洛阳打了个稽首,一本正经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李长安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这看起来不通世故的道士下一句话就是“贫道不杀无名之辈”。所幸,只是她自己过分臆想。
洛阳面色平淡,大大方方回了三个字,“王洛阳。”
那张古板生硬的脸上显然呆愣了一下,神情更为僵硬。
正当此时,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山顶飘然而至。
先头的女子英姿勃然,腰间挂着一赤一白两柄双刀,后头的中年道人一脸苦相,似是被人强迫拉来的。
李长安暗自轻叹,这下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