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来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天庭这边都懵了。
虽然打不过就投降很正常,但也不用这么快吧?
做了战争至少会打个半年的天庭:你们滑跪得这么快,我们完全没做好怎么处理战败者的准备,现在很难做啊。
若按修真界的传统,倒也谈不上难做。
问题是后简闹幺蛾子了。
战后的会议上,后简如此说:“别人真心诚意的向我投降,我怎能拒绝?那不合传统。”
众人点头。
修真界的整体虽然残暴离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国际规则。
战败者投降了,胜者还要没完没了便是没风度——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族群能永远强大,若支持胜者不接受投降,未来被拒绝投降的队伍里搞不好就有自己的族群。
扶澜问:“那让他们迁徙还是成为附庸?”
除此之外还可以灭族,但想也知道后简不会答应,扶澜便没提。
后简又道:“这些势力的大部分人口都表示希望未来被天庭统治,若拒绝,我于心不忍。”
扶澜道:“可它们不止凡人,还有许多修真者,我们的灵石库存已经耗光了,增加这些人口便是增加海量的支出。”
后简:“吞下这些人口,这些势力库房里历年积累的灵石与财富都是我们的。”
风飞沙道。“不吞下这些人口,财富也都是我们的。”
后简:“....我想建立的是不一样的秩序,不是一如既往的缺德,让他们迁徙也就比杀光他们好点,而成为附庸也意味着他们低人一等,更甚至会因为更严苛的盘剥而失去未来。”
辛夷道:“既然你坚持,那就接收那些人口吧。”
了解医邪救一人杀一人事迹的人不由讶异看向辛夷,中邪了?医邪居然这么有人性?
扶澜道:“若要接收这些人口,若有人来告状,我们要按天庭律审理吗?”
后简理所当然道:“审啊,只要发生时间不是超出天庭建立前的两百年追诉期,皆依法处理。”
原本只是觉得杀了千名凡人的修真者以及对他们下命令的人必须死,其余人如何处置只觉无所谓的多数人脸色立刻变了。
祖宗,知不知道你这话代表多恐怖的工作量?
后简知道,但后简不在乎,也没人能拦她。
刚开始的工作量并不大,只要安抚民心,但等民心安定,法律与教育普及,天庭就得累成死狗,尤其是负责接收的人。
因此拍板接收战败势力的人口后,后简询问谁去接受与治理,无一人吱声。
后简见此,干脆独断道:“既然没人自荐,那就我来点名,式微、辛夷,你俩最近工作量最少,就你俩。”
虞微嘴唇翕动,有一瞬想问候后简的亲属。
后简:“每天只工作三分之一的时间,每旬休三天,不会让你们加班。”
虞微仍有质疑。“要完成接收还不出大乱子,工作量必定惊人,怎么可能不加班?”
“你俩可以学我与扶澜,轮值,确保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有人处理政务,并对所有任何政务即时处理,便不需要加班。”
虞微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扶澜与足下的政务处理能力,除了必须开会表决的事情,都能即时处理。
但顺从后简,回头工作时还能多要点资源,不顺从,鬼知道会被调去做什么。
后简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前科,见不得人闲,一旦这个部门不够忙,便会将一部分人手调去忙的部门,不允许任何人力浪费。
其它部门负责的事没学过?
那就学呗,长年累月只在一个岗位干活,不会觉得枯燥吗?
在后简这种保证八小时工作制与三休,但不给摸鱼条件的节俭精神下,天庭的公务员人均多面手,中高层更是泰半部门都干过。
只虞微这些年便先后在农业部门、立法部门、医药部门、教育部门、科研部门等九个部门干过。
权衡利弊,虞微没再提什么意见。
行动派的后简翌日便将俩人以及一部分公务员一同打包送上了灵舟。
传送阵建起来成本高,同时凡人无法使用,因此天庭目前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灵舟。
客货两用,将乘客送到天庭治下的其它星球(大部分时候是送建筑队),回来时拉着大量的粮食牲畜——生灵草也可以喂牲畜,荒星的生态开发到一定程度后留守人员会在当地搞起牧业,用生灵草喂牲畜。
因着是离开,而非返航,众人便没与牲畜同处一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灵舟沿路走走停停,给每一颗星球留下补给——开发时间太短,星球都无法自给自足。
留守人员搬运灵舟时,辛夷也坐在甲板上俯瞰大地。“你说等这些星球的生态都完善,能自行运转时,会出产多少灵气?”
“那还早着呢,建立生态需要耗费大量灵气,生灵草的产出太低,除非原来就有完整生态,不然一颗荒星从开发到拥有能自行运转的生态系统,起码一千年。”虞微叹道。
没见过这会的效率,真的意识不到未来的末日时代,丹曦她们三五十年就能修复一颗生态被魔物完全的星球意味着什么。
而意识到了效率差异,也会随之意识到魔神遗蜕给这个世界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只一千年,很短。”辛夷道。
“对你确实很短。”虞微点头。“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
“我还记得你当初杀一人救一人的风采,后来虽然被知秋拦着,不要求杀一人做诊金了,但也没多少仁心。”
辛夷叹了口气。“我没仁心,但病人也不遑多让,我要求杀一人才能救一人,但杀的这一人也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必须是病人最重要的人。”
“人性禁不起考验。”虞微摇头。“但你没事搞这种考验做什么?”
“我最初时并非如此,赠医施药,不论什么病人,我都尽力医治,享誉一时。”
“听说过,你最早的外号是阎王愁。”虞微更加不解。“我听说也看过一些济世救人的良医遇到医闹,心灰意冷,退出这个行业的案例,但如你一般从阎王愁转变为医邪,着实头回见。”
“医闹对我不是事,我是医修,也是刀修,想跟我玩医闹也得打得过我。”
“那你是受什么刺激变成医邪的?”
“我的病人大多是受伤之人。”
虞微淡定道:“修真界这民风,正常。”
“我救过的病人,很多都是与人战斗垂死,但被我救回来后,他们再次找我时,仍旧是战斗重伤,但也有的没及时找到我,半道上就死了。”
虞微唏嘘道:“可惜了。”
“我希望他们珍惜生命一些,但他们觉得,反正不论怎样的伤势我都能救回来,他们若有钱,完全不在乎诊金多少,若是没钱,也不是事,我会没钱的病人赠医施药,更没必要顾虑什么。”
虞微噎住。
辛夷道:“因此我就想,若救命的代价很重,他们能否爱惜自己的生命。”
虞微槽多无口:“不可能的,这只会变成对人性的考验,一遍又一遍的证明人性下限能有多低。”
辛夷木然道。“知秋也是这么说的,他让我不要强求太多,能救一人是一人,但我意难平,他们让我觉得我百年苦学医道,勤勤恳恳精进自己,我付出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说到最后辛夷眼睛几欲喷火。
原来除了医闹,病人的不尊重也会让医生产生心理问题,虞微心想。
“我很羡慕知秋,不论遭遇什么都能安之若素,不受影响,但我做不到,可我也不想内耗自己。既然病人让我不痛快,那就一起不痛快。”
虞微:“....可你最近千年没要求杀一人救一人了。”
“知秋不让,但无所谓,我也没了曾经想要行医济世的热忱。”
“我看你最近几年干活挺热情的,要不是后简禁止加班,我估摸你能全天候义务加班。”
辛夷露出了恍惚之色。“这些年我在天庭负责医疗部门,见到的病人都很爱惜生命,最多就是管不住嘴,但不会有任何人轻视生命,我很少感受到这样的尊重。我不是说人就应该贪生怕死,修真如逆天而行,最忌贪生怕死。但我觉得,生命只有一次,独一无二,就算要死,也应该认真思考自身最希望它用在哪里,而非轻率对待。”
虞微沉默须臾,道:“良医只能医病,不能医世,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无法寿终正寝的世界,你的精神需求与现实错位了。”
辛夷颌首,旋即道:“天庭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想试试,这样走下去,我能否找回年少时的热忱。”
“你会的。”虞微道,是祝愿也是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