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之后,他就知道“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大步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是一个典型的黄种人年轻男子,还带着一位大概四十上下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
穿军装的年轻人原地站定,放轻了声音,擡手敬了个军礼,又出示了证件:“两位,我是北美区军事委员会特战小组,我叫彭阳。”
朱恩上前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冲保罗点了点头,两人也回敬了一个军礼。
“实在是非常抱歉。”
那年轻人看似温和,却是义正言辞道:“我方平派出工作组追查几名北美监狱转押的囚犯,没想到竟然和谢长官的押送任务发生了冲突,我们这边的协查通报和任务说明翌日将会向特别行动处抄送,现在我要奉命召回我方人员。”
北美区?
这一趟程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况且至今谢予安还昏迷不醒,周延杵在这儿也没半点用处,李保罗便道:“当然,我方收到后会如期回复。”
彭阳一点头:“劳驾。”
彭阳身边的中年人顿时上前,对周延低声道:“周女士在楼下等你您。”
周延猝然擡起头,和中年人对视着。
彭阳摊手,意思是他也无能为力。
“我等到他没事了就会离开中央城区。”周延毫不犹豫道:“你先去答复吧。”
中年人顿时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彭阳连忙上前,一把把中年人拉过来,低声劝道:“谢长官还没出来,我们现在走人也未免有不负责任的嫌疑。”
“这样,等谢长官确认没事了,我马上把他带下来。”
“可是……”
“行了?哎哟我说……”
好说歹说半晌,中年人这才略微一点头,转头往穿过走廊出去了。
彭阳猛地松了口气,脸上本来就不多的正经一口气散干净了,一屁股就在周延身边坐下。
“这个小向导又是谁?”他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田熹,很不要脸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哎我去吓死我了,我跟你说——哎哟花花宝贝儿!?”
这一嗓子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愣。
朱恩顿时皱眉道:“容我提醒,这里是医院,先生。”
“OKOK。”
彭阳连忙压低了声音,一把把周延膝盖上的花花薅过来,稀奇地边揉搓边打量着:“花花还是这么可爱,你还记得我吧?我当时还想当你的干爹来着,但是周延没同意。”
他问:“怎么样?你爸爸对你好吧,没缺你吃缺你穿没给你找后妈吧?”
所有人头上都冒出来一个巨大的问号:“……”
李保罗扶着额头:“这位先生……”
周延冷冷擡起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彭阳。
“懂、懂,不能说。”彭阳心眼儿比黑洞还大,看不出来现场的尴尬,嘻嘻哈哈地道:“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宝贝儿!”
花花耳朵一抖,半点脑子不用:“记得!你就是那个‘心眼子比太平洋还要宽广但是脑子只有地中海’——唔!!”
周延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花花的脑袋,看着彭阳,意思是你不要自取其辱。
彭阳:“……”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一哂:“看来这么多年,你爸爸还是跟原来一样啊。”
足足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手术室门前的等这才啪一声灭了,所有人登时站起来。
花花:“爸爸!”
保罗:“老板!”
医生摘下口罩,熟门熟路地看向李保罗:“李副官,借一步说话吧。”
护士小心地推着人出来,谢予安面色惨白地躺着,像是一幅格外苍白安静的画一样毫无生气,一刻也不停留地被推向监护病房,朱恩和田熹吧嗒吧嗒连忙跟上了。
周延脚下跟着一动,眼看着就要跟着跑了,被彭阳不动声色地一把抓住了胳膊。
再跟着就越界了。
彭阳:“我们该走了,周组长。”
花花茫然地飘在半空,左看看右看看,两只尖尖的耳朵都跟着耷拉了下来,两只爪子搭在肚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着谢予安走还是跟着周延走,我见犹怜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病床迅速地消失在了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半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走吧。”周延这才点头,一把把花花抓过来塞进了外套口袋。
李保罗:“喂等等——”
那可是他们陛下的独生子.特别行动处上下唯一的国宝.皇位继承人.你就这么给揣兜了顺走了那不合适吧!
“不好意思,这也是我儿子。”
周延转过身来,眼睛宛如两片毫无机质的翠绿色宝石,活像个父凭子贵携花花而令特别行动处的渣男,饶有趣味地一扯唇角:“你让谢予安亲自来找我要。”
李保罗:“……”
医院一楼,特殊通道之前,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正安静地停着,副驾驶座上等着的正是刚才那位个中年人。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后座上正端坐着一位女士,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下来,穿着军装的那位径直坐上另一辆车。
电梯门缓缓合上,瞬间将所有的情景阻挡在门外。
电梯锃亮的金属墙壁上倒影出来一道格外修长优雅的身影,年轻男人黑发黑眸,五官端正修眉俊目,穿着一丝不茍的正装三件套,几乎叫人一看就觉得这人一定是个正派人。
跟在年轻人身后的人迟疑道:“先生,那是……”
“嘘。”他严谨地转过头,看了秘书一眼。
秘书自知失言,连忙道:“不好意思,乔先生!”
乔先生大度地摇了摇头,按下升向顶层的按钮,忽然意味深长地感叹道:“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