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艾格尼丝彻底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金线绣制的壁毯,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冰冷光芒,天鹅绒覆盖的家具——每一寸奢华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此刻的处境。
她挥手示意跟进来的侍女退下,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吝啬。高跟鞋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站岗的卫兵如同木偶般整齐划一地换班,面无表情。然后,她转身,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玫瑰,颓然跌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将自己深深陷进那柔软的丝绒之中。
闭上眼,今天审判庭上的闹剧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
托马斯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年轻脸庞,像一条追着血腥味的疯狗,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毒液,指控她“勾结异族”、“祸乱边境”。幼稚又可笑的指控,却偏偏最能迎合某些人的心思。
然后是奥斯顿,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被她用火铳吓破了胆、如今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废物,竟然也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控诉她“拒绝履行夫妻义务”、“性情冷淡”、“有辱皇室颜面”。当他说到“夫妻义务”时,庭下那些贵族们爆发出的哄堂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对奥斯顿的鄙夷和对这场闹剧的嘲弄。可怜虫,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笑的不是我,而是你这顶着亲王头衔的软骨头!国王阿拉里克二世那尴尬地扶额、试图维持威严的模样,在她眼中更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最后是那些所谓的“北地贫民”,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服,脸上涂抹着污渍,用着蹩脚的方言,声泪俱下地控诉“哥布林”如何残害他们的“家园”,而她这位女爵又如何“视而不见”、“纵容包庇”。演员……连找来的演员都如此拙劣,阿拉里克,你就这点手段了吗?真是……侮辱我的智慧。
整个过程,她都维持着近乎完美的、属于拉文德家族继承人的仪态。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对于所有的指控,只用最简洁的语言予以否认。她甚至懒得动怒,因为愤怒在这种精心编排的剧目面前毫无意义。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剥夺她一切的借口。
现在,独自一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将头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雕花,眼神空洞。
定罪……只是时间问题。她很清楚,无论她如何辩驳,最终的结果早已注定。拉文德家族的财富,东北行省的控制权……这些才是国王和那些饿狼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旦她倒下,他们就会扑上来,将她的领地、财产瓜分殆尽,就像秃鹫分食腐肉。
一丝苦涩的笑意爬上她的唇角。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啊……用尽了阴谋诡计,最后却要用如此粗鄙的方式来收场。卡林迪亚的政治,真是越来越像一场低劣的马戏。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脖颈,那里曾经佩戴着象征家族荣耀与责任的项链。
那个该死的哥布林……他收到信了吗?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像黑暗中投射进来的唯一一束光,却又显得那么微弱和不确定。
他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