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杨臻的注视并不紧张。他不觉得宿离有胆量做出只有温凉才会干的事,哪怕是喝大了。
相较之下,宿离回视杨臻时的目光反而有些紧绷:“赌上我攒了二十年的怨气。”
既言怨气,那就没什么能成事的可能了。“你大可不必这般芥蒂表哥的话。”凭杨臻对闻南曜的了解,闻南曜的那些话必然是郑重其事与认真更多,他甚至会佩服闻南曜,闻南曜多半是真的想为宿离做些什么。
“你们感情深厚,有胆量这么说,我不行。”宿离苦笑。他真的不敢相信、依靠多年前的那点旧识情分。
杨臻有开口之意,思索间又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那你回神女峰吧,回去帮一帮宥生,不要让从燕的心血白费了。”
“那怎么行!”宿离霍然起身,“那个镇原侯要带你回京是不是?谁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虎狼窝。”
杨臻心笑他前言不搭后语,方才还说闻南曜与他感情深厚,眼下又道他是只身回京。“我可不是……”杨臻想与他调笑两句,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撞开。
鸿踏雪骂骂咧咧地坐到杨臻对面时,宿离已经面色如常地坐了回去。
“丧良心的!”鸿踏雪左右看了几圈最后只能捞来桌上的茶壶灌了两口尚有余温的茶水,“我明明闻到酒味了……”
杨臻摸出小酒壶晃了晃:“就剩两口了。”
鸿踏雪本想伸手拿,但看清了酒壶的样子之后又缩回手道:“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杨臻甚是感激,问他:“你怎么了?”
鸿踏雪顿时火气重燃龇牙道:“老子辛辛苦苦领他们进去又任劳任怨带他们出来,眼看事成了,他们竟然反咬一口说我从玉虚峰里顺了东西!我呸!瞧不起谁呢!我要是真想动手还用等到现在?还能有他们的份儿?”只所谓风水轮流转,竟然也有他体味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之苦的时候。
宿离过于明显地哂笑了一声,又一次点燃了正在气头上的鸿踏雪:“你笑什么笑?笑他们还是笑我?”
“当然是笑他们。”宿离也是少见鸿踏雪在他面前失态。
鸿踏雪呼呼吐气,但仍不见缓和。
“那些话不是房大人说的吧?”杨臻说。
鸿踏雪捶桌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队伍里人来人往都在议论我,众口铄金呐!”
“穆淳让你去的?”杨臻问。这山头上能使唤得动鸿踏雪的拢共也没几个人。
“对啊!”鸿踏雪委屈又不服。
“他怎么说?”杨臻又问。
鸿踏雪跳了起来:“对噢!”他明明是镇原侯指派带队的,就算真要有什么问题也该是镇原侯的态度才作数。“给我气糊涂了!我这就去找镇原侯要个说法!”他撞门出屋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朝廷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宿离阖上被鸿踏雪落下的门道。
“你真不回神女峰?”杨臻问。
宿离堵在杨臻跟前:“回是肯定要回的,但不是现在。”
杨臻笑得乏力,喃喃道:“我都想回去了……”那里毕竟是周从燕经营了许久的地方。
“我……”宿离不免急得团团转,“我不明白,你就非得跟他们回京城吗?方先生都不在那儿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杨臻看他:“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谁了?”
“就是因为知道!”宿离只觉得被深渊掩埋到了喉颈,绝望又无力,“才不敢让你去!”
杨臻按他坐下道:“怕什么,无外乎生死两个结果。”